惯常人家做鞋底,用的都是穿坏的补到不能再补的衣服,边边角角都不舍得扔,一块块逢到一起,放在桌子上抹平了,然后一层接一层得往上粘,粘到几层之后,晾干。然后用鞋楦铰出鞋底的形状,锁了边儿,把一层层再摞到一起。普通的鞋子就是三层布锁一个边儿,再把两个锁过边儿的缝在一起。这样的鞋底是五文钱一对。而如果全是用结实的好布做的,那价格就是十文钱一对了。价格上差得多,皆因布料的好坏新旧都有差别。</p>
千层底的工艺和普通鞋底是一样的,但是在摞锁过边儿的鞋底时,则要五层布锁一个边儿,六个锁边儿的往一起缝。厚度与难易程度可想而知,不说普通人纳千层底耗费时日,就是用修鞋机,也是很不轻松的。一般旧布做的千层底可以卖到七文钱,好布做的就要卖到十四五文了。</p>
可这店铺的伙计假装自己很懂,研究了老半天,却给了个十文的价钱,明显就是想要唬他们。若是成功了,那中间的利钱则是他得了。</p>
“小哥儿,你就甭开玩笑了。惯常我家那口子也是在你们这卖鞋底的,十文钱一对。今儿换了这千层底,用的还都是好布,怎么还能是一个价钱呢?”李友峰从来给人的都是憨厚的表象,这样一笑起来,伙计更觉得他好欺负,道:“咱这店里可没收过那么高的价钱,您去别处打听打听,这厉云城里,怎么会有这个价钱?”</p>
李友峰听这伙计跟他无赖,自然是气得不行,道:“前几日在你这买布的时候,掌柜的还说,要是做的好的话,会给高价钱。到你这儿怎么就降了?也罢,那我们就换一家”</p>
说完,就去抢那伙计手里的鞋底。</p>
小伙计一见李友峰力气甚大,真是要走了,而刚刚又说掌柜的也说要给高价,就赶紧道:“诶等等,我看这针脚很匀称,瞅着挺结识的,这样,十三文钱,可不能再高了”他是想着能压一文,就多赚一文的。</p>
李友峰气道:“我今儿来是跟你们谈生意的我不与你说,让你们掌柜的出来”</p>
李友峰个子高,嗓门大。这一发怒,里屋就听见了。</p>
于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人便从里间儿打了帘子出来,板着脸道:“发生什么事儿了?”</p>
伙计立刻松了与李友峰争抢的手,赔笑道:“这对夫妇要在咱们这儿卖千层底,我给的价钱他们不肯,非闹着要见您”</p>
听到伙计的话,林雨和李友峰登时万分尴尬。林雨戴着帽子,看不出盘头与否,自然也看不出她是否是妇人。</p>
但这伙计也未免太不长眼神。自打林雨进来,离李友峰站得是有一段距离的,并没有靠很近,亦没有言语身体眼神上的任何交流。他只看一男一女,就断定他俩是夫妻。纵然林雨年岁合该是个妇人,可这伙计怎么能这么说呢?</p>
林雨气得脸色发红,李友峰则反驳道:“她不是我内人,别胡说”</p>
林雨气道:“这伙计也忒不像样子我们走”</p>
“慢着”还不待林雨转身,一个女人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口气中,满是轻蔑与高傲。</p>
林雨抬头,不禁冷笑一声。</p>
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近日真是时运不好了,不仅在摊位上每日要看见那个讨人厌的丁嗣,连出门谈个生意都能遇到他家的母夜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