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姐姐了。姐姐一嫁就走这么远,以后再见谁知道是何年何月。”
“我知道就你会想我,我也想你。我一个人孤伶伶守着那宅子,每天能见的身边人只有奶妈一个。夫君他经常东奔西跑,即使在城中,也不常在家……行了!”王晗总算还能想回来。“又说我!就知道哄我——快说!再敢不说我就扔你一个人在半道上。”
王潭嘻嘻地笑着说:“姐姐你就会对我凶……”王晗作势要打过去,王潭连忙抓着她的两只手说,“我说我说!我能不告诉你吗!”
原来在王晗走后的几个月里,王潭也经历了她人生中的大事。王潭在家排行老三,上一姐一哥,下一弟。中间的孩子往往都有一段不太舒心的成长经历,王潭便是如此。尽管她在自家孩子中有着无可争议的最好看的容貌,这突出的一点却没能带给她任何优待,反而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尴尬地待着。
最难堪的事情发生在跟姐姐谈婚论嫁的公子竟然转向她,不顾她竭力劝诫,公然向双方父母表达只娶妹不娶姐的心意后,遭到所有人的一致反对。而后最终在各方压力之下,事情也只有不了了之地搁下了。王潭彻底走到了如同四面楚歌的角落里。
几个月之间,王潭成了全家人仇视的对象。她躲到姨娘家,也就是王晗娘家中恍恍惚惚不知过了几天什么样的生活,姨娘对她不责也不劝,似乎是无言的支持,其实是细微的观察。最终,姨娘的决定是亲自送她回家,劝导王潭父母重新张罗她们两姐妹的婚姻大事。
但就在那一天,无法愈合的破裂发生了。导火线是王潭的道歉不够诚意,两兄弟在一旁煽风点火促使姐姐想起自己无可收拾的名声而发起娇小姐脾气,**部分是由母亲打响的——她冲动之下给了王潭一巴掌。清脆的一声响过之后,王潭几近想到了死。
姨娘又带着王潭回到了自己府中。到了这个时候,王潭虽没寻死,一些颓废和成熟的味道已清清楚楚地印上她眉目间。
一般人甚至连王潭自己也没注意到,那些新增的味道非但没有使她显老,反而给她带来了别样的风味。王晗能看出来但一时又说不出的她的变化便是这些风味。不过有人发现了——王晗母亲惊觉王潭的变化,心中不知是喜是忧。所以当王潭提出跟队来看望晗姐姐时,她的姨娘一面微笑着答应让她出去走动走动,好散散心,一面立即派人送了密信给王晗。对于这些王潭自然无从知晓,她一心一意想的是远离家乡和看望最要好的晗姐姐。
“怎么会……竟会发生这样的事!”
听了王潭的话后,王晗既震惊又气愤。她本以为如今这世上绝不会有不疼自己儿女的母亲,比起她受的来自夫家的委屈,王潭的遭遇简直可以算凄惨了。
“他们太过分了!”
王晗现在比谁都气。要不是自己家事如此尴尬,她真想带上王潭找他们评理去。
“小时候他们便这样……一直都这样……他们不能……他们——唉,”她气得直晃头,边晃头边抱怨。“你也是一个女儿,你也是他们的孩子啊!”
一直没搭话的王潭这时反倒开心地笑起来。“姐姐别生气了,咱们不提了。姐姐再生气的话,把花容月貌都气掉了。”
“你这丫头——”王晗又气又笑地拍了王潭的大腿外侧一掌。
“知道姐姐是真心对我!”王潭抢着说。“姨娘伯伯计划送春儿过来时,并没有将我算在里头,我也本不该凑这热闹,但想到这种事定会教姐姐吃不消,便急着要跟过来看看究竟。离开家里人是真,看望姐姐也是真,想给姐姐出点力更是真心真意!”
王晗的眼眶又湿润了。
“我明白……”她说。
“我的事既已如此,一时半会连姨娘也没辙,那还能有谁会有扭转乾坤的神力,教东方改成西方,教母亲给我赔不是啊?”王潭说。
“可是……”
王晗还想挣扎,王潭嚷嚷着喊道:“别花心思想我那些过去的事了!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姐姐你的事,其它的全搁一边去!谁敢惹我姐姐不高兴,我让他尝尝弓箭穿心的滋味!”
“哎呀你这丫头……这嘴皮子啊!”
两人脸凑脸大笑了起来,前面的车夫被吓一大跳,掀起帘子把头探进来看。
“干什么?只管赶你的车!”
车夫被王晗呵斥后也不怕,转过身了还在大声嘟哝,显然是特意说给她听。
王晗掀开小窗的帘子,给王潭一一指出大街上那些或有名气或引人注目的楼店。战乱时期的艰难并不能彻底影响荆州百姓的生活。偶尔也有巡街的士兵板着脸慢步从路中央穿过;茶寨内,各色人物各怀心思齐聚其中,给了它们源源不断的生意;一些自称高手的人整天提着把剑到处晃悠;青楼门前更热闹,大堂内传出的嬷嬷的吆喝声听起来她似乎快笑弯了腰;当然最多还是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或急匆匆或漫步走过街道。
王潭饶有兴趣地听着,一边不停点头指出她喜欢与不喜欢的。
时光像回到了多年前,两个人偷了王晗母亲的车到街上玩,一起被外面新奇的世界所吸引。
“你会喜欢这儿的!”一阵重新拥有知心人的喜悦感像暖流经过王晗的内心,使她脱口而出做了预测。
王潭没答话,王晗其实并不知此时她心里的想法。不过在王晗能问出王潭的答案之前,她们到达了目的地。<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