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春儿献舞一事被奶妈紧锣密鼓地安排起来,她们在这个时候才忽然意识到“夫人”的重要性似的,分别借各种机会找王晗谈心。王晗勉强打起精神应对她们的同时,一种深长的孤独感像虫一样一点一点侵蚀着她的信心。
仲德那天在书房待了整整一个下午。王晗正在听奶妈解说她们的计划时,侍琴看时间差不多,把午饭直接送进了书房。快到晚饭时候,王晗在书房外面来回地踱步。她已顾不上下人们是不是在四周对她窃窃私语,她心里想的是仲德不喜欢在谈事时被人打扰,那她要是去敲门,会不会惹夫君生气。
仲德没有生气,他看着非常累但依然神采奕奕。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笑着问。房间里其他人在给王晗开门前都纷纷默契地起身站着,向王晗道安后,大家一起离开了。
“什么?”王晗一时没弄清他的意思。
仲德笑了起来。这种笑王晗经常有见到:在他认为王晗有点犯傻时,他便会这样笑。
“奶妈向我解释说,夫人早上到外头散心去了,因此我回家时才没能马上见到你。”他耐心地解释。
“哦!”王晗也笑了。她只记得刚回家的人应该是仲德,该她问的话反倒被夫君抢了先她就有点糊涂了。“我以为你还要过两天才能到。”
“没什么事,早点启程回来。”一丝温柔的笑闪现在仲德脸上,王晗笑呵呵地看着。“家里有什么事吗?”
“没有大事。”王晗说。“我有两个妹妹从娘家前来探望,现就住在宅子里。”
“哦?那好啊!”仲德看着也很乐意。“她们来了你也多几个伴,省得总要丫环们陪你玩。”
“我最近很少玩了!”王晗不高兴地大叫。
“怎么不玩了?因为有了新人了,对不对?”
“不对!”王晗走过去抱住仲德的胳膊,仲德笑嘻嘻地揽过她的肩膀。“前一段时间,你还在家时,我就时常练习字画,你不也看到了?”
仲德想了一下,然后说:“我看到了。是夫君忙于公事疏忽了,一时忘了夫人做的事。”
“没关系。你太忙了。”王晗叹了口气,说,“对了,妹妹她们也等着跟姐夫见一面呢。还有一个颜护卫,护送她们过来的,我也等着要推荐给你。”
“好啊,这两天我一忙完公事便正式宴请他们,夫人说行不行?”
王晗开心地靠到仲德的肩膀上,一颗心这会总算可以安定地放下了。积累在五脏六腑内的焦虑、恼怒、惶恐和烦躁在与夫君的对话后,顿时烟消云散。他是她的夫君,她是他的娇妻,一切都同前几月一模一样,他们——父亲母亲,奶妈,还有她自己,真是杞人忧天,太多虑了。因为此刻她能感觉到,靠在夫君身上安稳踏实的体会不会是假。
只可惜,王晗的乐观还没维持多久便又被之前的种种情绪取而代之。
仲德当晚又出去了,王晗目送他坐上轿子离开,她知道他可能是去向南郡公桓玄禀报情况。夜里很晚的时候,王晗还以为天快亮了,仲德才轻手轻脚地上床睡觉。第二天王晗自然不舍得叫醒他,小心地起床后,去厨房吩咐炖汤的事情去了。就在她亲自看着汤炖好,打算回去的路上,不知怎么就让她看到了远在后院另一头的场景。打击她的事发生了。
王潭和春儿一起站在小客房中,客房的门对着王晗这边。王晗刚走到这一头的通道口,那边客房外面忽然出现了仲德的身影。王晗心里一惊,脚步不自觉停了下来。
仲德走进客房,王潭立刻变得很慌张,春儿的反应很像侍琴。丫环就是丫环,王晗不屑地想,一边快步赶过去,她要知道他们之间谈些什么!
“没受伤吧?”这是王晗能够听见的第一句话。
仲德站得不是很近,笑笑地望着王潭。春儿一脸迷糊,一个劲地陪着傻笑。
“大人……在说什么?”王潭反问,看来她想蒙混过去。
“呵呵呵呵。没有受伤就好。小姑娘家骑马时一定要小心,等技术纯熟些才可随意坐马背上不动。”
仲德连声直笑时,王晗看到他很有深意地盯着王潭。王潭的脸微微泛起红晕,嘴上却在说:“可是据我所知,即便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男子也有不慎落马的时候。”
“哦?”仲德的眉毛扬了起来。
“而且——”王潭看到王晗进来时,立即像走向救兵一样飞了过去,仲德似乎又在笑。“大家都在啊,”王晗大声说。“这么说都省了我介绍了。”
仲德点点头,继续问王潭说:“而且什么?”
王潭看看王晗,王晗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敢坐在马背上不动——大人怎么就认为我不熟练而不认为我早已熟到家了?”
仲德仰头哈哈大笑,王晗只好也陪着轻笑。那一刻她隐隐约约感觉到,截止到早上的轻松愉快的心情正弃她而去,一种新的孤独感变成了她的新朋友。
因此,当奶妈喋喋不休地在她旁边唠叨,而她又无法向她说明心中担忧的事,同时,瞪大眼睛渴望她全力支持的春儿紧紧跟着她时,她强烈感到自己的精力迅速地在流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