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晗在早上醒来时,屋里屋外静得出奇,好像她醒在某个只有她一人的陌生地方。严格的说,在她总算想起昨晚的事之前,她的确忘了自己这是在哪。她动了动身体,才发现仲德没睡在身边。这下她完全醒了,她要穿上衣服到外头看看情况。
“夫人?”伴喜在门外小心翼翼地喊。“醒了吗?”这是奶妈的声音。
“进来吧!”王晗知道昨晚一定没锁门。屋里就她一人,她那时昏了,她没锁还有谁能锁。
门推开后,伴喜先轻巧地小步进来,跟在她身后的是面色不太好的奶妈。
“睡醒了?”奶妈问,声音略微嘶哑。
王晗奇怪地看她一眼。“没睡醒能坐起来吗?”
“伴喜,动作快点。”
奶妈一说这话,王晗就懂了。又来了!王晗两个肩膀耷了下去。奶妈“官腔”一出,她心里打算的事就被淹了,一时半会全忘了。
伴喜熟练地给王晗梳起一个简易的发髻,用银簪一插,前后左右看过一遍,再对王晗点点头。王晗挥挥手,伴喜默契十足地退到门外,给她们关好门。
“先喝口水——”奶妈拖长声音说,把温茶给王晗倒上。王晗连续喝了三杯。“渴坏了吧。哪有见过做夫人的陪客人一块瞎喝酒的!”奶妈喃喃地说,不认同的态度清楚地写在她脸上。
第四杯茶被王晗重重地放到桌上,茶水溅了出来,在桌布上渗出朵朵小花。如果奶妈再说下去,王晗决定——
“好了好了,快吃吧,一打开马上会凉。”奶妈这时又温柔地哄她。
王晗低着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装作随意地问:“夫君他……”
“大人他们喝了一夜的酒,全在那厅里躺着呢。”
“啊——”
“侍琴伺候着,不用你操心!”奶妈露出一个疲倦的笑,再次证明她昨晚没睡好。“他们那些个男人,关好门窗盖起被褥,在哪不照样睡得死死的,还用替担心他们?”
王晗放心了,原来夫君陪了兄弟们一夜,她又含进一口八宝粥,才注意到今早的粥真香。
“谁做的?”她顺口就问。
“还有谁——”奶妈瞪着她,愈加难以掩饰她的不满。
“我说这粥谁做的?”
“做了就吃呗,你操心这个干什么……”
“这个不用我操心,那个也不用我操心,那我还操心什么?”王晗尖起声音叫,嘴里的东西喷了出来,点点粒粒粘在奶妈搁放在桌上的两只手上。
“你要操心的事难道你至今不懂?”奶妈反问道。
她用左手抹了一把右手背,用右手抹一把左手背,白色的唾沫一整团的挤在她的右嘴角。
“昨晚不是很顺利吗?”王晗生气地说。“春儿出场适时,跳舞跳得也够娇媚,在那的谁不叫好?至于夫君,他表现得……”
“我没说春儿——”
“那你又是不满我……”
“我要说的是潭小姐啊,小姐!”奶妈语重心长的一声后,王晗顿时没话说了。
不用任何人提醒,她在宴会上一心多用导致丢脸献丑,不就因为想看清楚夫君与王潭之间连的到底是哪根情丝?!
“我怕潭小姐待的时间一长,会生事。”奶妈明说了。“昨夜我一直做恶梦……”
“我看出来了,奶妈。”
“哦?我脸色很差?”
王晗点点头说:“但我以为你会说彻夜未眠,原来还是睡着的,只不过做恶梦了。”
“小姐!”奶妈生气地大叫,王晗马上问,“你到底梦见什么了,奶妈?快说呀,我都急死了!”
奶妈倒吸一口气,打算责备的话被吞了回去,当即转回正题。
“我梦见……”奶妈垂下眼睛,这让她看起来比平时老了很多。“我梦见我晃晃荡荡的……到了潭小姐屋里头……跟着你就进来了。我在梦里就奇怪,怎么没见潭小姐进来,怎么见你偷偷摸摸的模样,还……”她顿住了,好像有什么词卡在她喉咙口使她说不下去。
“说呀!”王晗没好气地催促她。
“你那神情……我看着……比前两天潭小姐刚来那会还揪心。”
“好了?”
奶妈抬起头,似乎在看着远方又似乎在回想。这个时候,她看着更老了。
“你收拾了几件衣服……我想着不对啊……一转眼,就到了外头那小路口……你独自骑了匹马跑了,怎么喊你你都不听,我在门里头追又追不去……太怪了。”
这的确是个恶梦。王晗听了很不舒服,但就像奶妈说的,这个恶梦比较奇怪。
“因此你料定潭妹留下来会生事?”
“你不懂,小姐。”奶妈难得哀愁地说,“这个梦太怪了,这个梦它……”但她的自我沉醉很快就没法继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