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找了一会。但她所能走到的地方似乎仍在这片空地里,周围还是同样的晦暗,她无法看清身边都有些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除了哭声。
她放弃了寻找,静静聆听着这唯一陪伴她的声响。她听出了哭声中的哀伤。她的心头掠过一阵暖流,这哀伤同她的心情真是一模一样。她的眼泪因王潭的步步看护被她锁在了心里面,此刻,听着这哀伤的哭声就仿佛是她的泪水释放出来了一样。
接着她发现她已经盘腿坐着了,弯着背耷拉着脑袋,听着她的悲痛借由远处来的哭声从她心里一点点地流放出去。这竟然比任何关切都更能宽慰她,她渴望地听着。
哭声一刻也没停过。
王晗一直静坐着,默默地从心底感谢它。如此什么也不用想,只需听着它,她的悲伤便微微地轻了。
她闭起眼睛,不想想任何事,只希望这哀伤的哭声别停下,一直陪伴着她。
王潭把她推醒了。
王晗眨眨眼皮,昏暗中王潭的面孔就如同在她梦中出现,她恍惚地又闭起眼睛。
“姐姐?”王潭又推她。“外头天色都暗了,你睡了一天了,起来吃点粥吧。”
王潭的话太清晰了……她不在她的梦中,王晗再次睁开眼,是这屋里太昏暗了。
睡一天了?她只不过静坐了一阵,就坐完了一整天?
几丝从王潭外衣上来的寒气散到王晗的脸上,她不禁战栗了一下。恍惚的思路被打断,她几乎全醒了。
“先坐着醒一醒,屋里头冷。”王潭说着,把被子裹到她腰下。王晗这会才真正感受到被窝外的寒意,屋里的柴火应该才点上没多久。
这时伴喜从外面推门进来了,怀里捧着粥和饼。“夫人,您醒了。”她迅速放下怀里的小包裹,回身把门关起来。
屋里头持续了一小阵静默。王潭不停地看油灯,似乎很担心它会在哪一回的摇曳中熄灭。伴喜在小桌子旁垂首立着,看着像在等她们用膳。她们不再像之前那般盯着她虽好,却奇怪,王晗完全清醒了。
“伴喜,”她掀开被子问道,“你从他们那边听得什么消息了吗?”
“没有,夫人。”伴喜摇摇头,走过来给王晗套靴子。“奴婢听的尽是些同样的话,未曾听到于我们有利的消息。”
虽然伴喜低着头,王晗还是能轻易听出她没有实话实说。她们两个瞒了什么事?看伴喜的样子,她即便想要问清楚,也得等王潭不在的时候。
“先吃粥吧”王潭大声提醒道,把王晗的思绪带了过去。“吃点热的暖暖身,那些费神的事暂且搁一搁。”
屋内又安静了下来。
王潭和伴喜埋头吃得很起劲,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屋外呼啸而过的风声成了此时唯一的响声。
王晗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观察着伴喜和王潭的脸。当她边吃边随意听着风声时,一种熟悉感渐渐升起。她不再去看伴喜和王潭了,她的心思完全被风声占据。
她十分用心地又听了一阵,心中因风声所生的怀疑已基本确认。
“这屋外的风吼得真像有谁在哭似的。”她尽量随意地说道。
王潭一听,抬起眼皮仔细听了听。“确实,像极了一位妇人的哭泣声。”她赞同道。
“听这位妇人哭得……”王晗接着说,“如此哀伤。”
王潭扯开了嘴角。“若是在外头听,大概也并不见得——”她顿了一顿,忍住笑意学王晗的话。“如此哀伤。因为我们在屋里头才有这般相像。”
跟着的话无需多问了。“这般有劲的声响响了一整天。”
“这一日寒风的确大,”王潭的脸上开始有疑惑。“但寒风每日如此,即便明后日它小一些,呼吼之声也依然听得到。”她的眼神在王晗脸上很快地搜寻了一遍。“姐姐何必去仔细听那日日都会有的响声呢?”
“顺口说一说罢了。”心不在焉地回了她一句,王晗埋头假装吃得很认真。
陪伴她一天的哭泣声原来竟是风声跟进了她的梦中。在睡梦中时,她心里一直存着感激之情,然而这会知晓原是风呼啸而成,她该怎么去感谢呢?
她在心里头对自己一笑:这般意外之事她倒鲜少碰见。权当做老天爷赐予的一点恩惠吧,让她的哀伤可以借由睡觉释放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