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正文卷第三百九十四章冬天的一把火王安石一直都是支持法制之法的，目的是希望在新政最初的阶段，法制之法能够为自己分担一点火力，亦或者想借此搅乱他们保守派的阵营。</p>
至于说，有人担心法制之法也会给新政带来麻烦，王安石对此是一点也不担心，因为他就不认为这真的能够成功。</p>
巧了的是，张斐也是这么想的。</p>
张斐也从未寄望于自己的四堂课，就能够得到所有人的支持，就能够解决朝堂分裂的局势，就能够解决朝廷的弊政。</p>
这简直就是痴人说梦。</p>
但他比王安石还要狠，他的要求非常低，沾点便宜就行了。</p>
如果说他的四堂课就换来一个立法改革的契机、窗口，那甭管最终改成什么样，亦或说只是动了一点皮毛，他都觉得这非常赚的，没有必要去强求太多。</p>
而赵顼之前对此也并没有准备，可一看这大好局面，他就想趁胜追击，一举将此事落实。</p>
这机不可失，失不再来。</p>
但是张斐认为这只会招来更多人反对，若强行推动，也一定会在执行方面出问题的，到时他也会因为被人捧得太高，然后摔得是粉身碎骨。</p>
他对此的基本要求，就是我上完这四堂课，我还能活着。</p>
那就足以。</p>
在这基础上，能赚一点是一点，就是赚不到也没有关系。</p>
因为他跟赵顼都还很年轻，是有资本去跟对方耗的。</p>
所以说，如今这种情况，也都在张斐的意料之中，前面这两份名士报，其实就是写给朝廷官员、士大夫们看得，其中政治意义居多，至于普通百姓，即便认字的也看不太懂。</p>
以往的时候，就是到这一步为止，那么接下来就由朝廷官员、士大夫们去为百姓解读这文章的内容，分析利弊。</p>
王安石就老是吃这亏。</p>
他的文章确实写得很好，但最终解释权是别人嘴里。</p>
但是张斐对此是早有准备。</p>
这寒冬的清晨，那真的是寒风刺骨，冻得人都是直哆嗦。</p>
就连小贩都不会在这时候出门的。</p>
可是在正版书铺面前，站着数十人之多，个个都冻得是鼻青脸肿，鼻涕直接往下面掉，哪怕擦一下都嫌冷。</p>
但没有办法，生活不易，如果他们没法在第一时间拿到这最新一期新闻报，那他们饭碗可能都会丢了。</p>
如今很多人都盼着这一期报纸。</p>
突然，大门打开来，只见几个仆人提着几个大火炉出来，那为首一人又喊道：“诸位，真是抱歉，可能还得再等些时候，先烤会火吧。”</p>
那些人虽有不满，但也不敢有任何怨言，立刻围聚上来，将火炉包围的是水泄不通。</p>
又过得好一会儿，这最新一期新闻报终于出来了。</p>
之前那两版是名士报，因为署名的就是司马光和王安石，虽然这一期也是他们写得，但不能署他们的名，张斐也非常随意，直接就让洪中和白班给顶上。</p>
反正这两篇文章，写得都是非常粗糙，没有人会去关注这到底是谁写的，只要是正版书铺出得就行。</p>
今日王安石赶了一个大早，来到他常去的一个小酒馆内。</p>
这一进门目光就锁定猫在角落里面，一个畏畏缩缩老头，因为目前店里没啥客人，这老头非常扎眼。</p>
那老头见他看来，立刻用报纸遮住脸。</p>
“还想躲？”王安石呵呵一笑，大步走了过去，往边上一坐，“君实，早啊！”</p>
不是司马光是谁。</p>
司马光无奈地放下报纸来，极不情愿地说道：“早！”</p>
王安石打量了下司马光，突然感慨道：“要是我再年轻一点就好了呀。”</p>
司马光一听就知不是什么好话，是面无表情地问道：“此话怎讲？”</p>
王安石道：“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先让你上，等你吃到苦头后，就会明白我的不易，也就不会成天与我作对。”</p>
司马光哼道：“你少在此含沙射影，你知道我不是反对你变法，而是我认为你太过激进，最终只会得不偿失。”</p>
王安石笑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p>
其实经此一事，司马光心里也有数了，即便他上，情况可能也跟王安石差不多。</p>
但是打嘴仗，司马光可不会服王安石，“你现在就看见了，我会怎么做，好好学学吧。”</p>
王安石笑道：“这可是人家张三的主意，又与你何干？”</p>
“不错！这是张三的主意。”司马光点点头，又道：“但我会认真听取张三的建议，若有用，我自会采纳，我可不会像某些人，刚愎自用。”</p>
王安石不服道：“我也会听取张三的建议。”</p>
司马光呵呵笑道：“你那都已经是撞了好几回头，无奈之下，才接受张三的建议，我与你不同，我从一开始就听取了张三建议。”</p>
王安石哼道：“你要比是吧，那行，最初阿云一案，又是谁先听取张三的建议？”</p>
司马光当即反驳道：“阿云一案，我为何要听取张三的建议，他那只是巧辨，到底是什么原因，你们心里都清楚。你这就属专捡对自己有利的听，你不喜欢的就不听，这兼听者明，偏听则暗，如此道理，你不明白？”</p>
王安石冷冷道：“我也就是没有听你司马君实的建议。”</p>
“几位客官，要吃些什么？”</p>
“先别急，快给我们拿一份新闻报来。”</p>
“是是是，几位客官稍坐。”</p>
几个年轻书生的到来，打断了二人的争吵。</p>
二人同时拿起报纸遮住脸，也不知道是不想让别人看见，还是不想再看见彼此。</p>
之前那一期发出后，他们可没有怎么去关注，这朝廷的动静，他们是一清二楚，根本不需要去打听。</p>
但是这一期不同，这一期可是专门针对百姓发的，他们也想听听百姓的看法。</p>
随着客人越来越多，这议论声也从最初的窃窃私语，变成人声鼎沸。</p>
“官府保护百姓？这.这言论有什么稀奇的，这不是很正常吗？”</p>
“正常？”</p>
“不正常吗？”</p>
“我且问你，这官府何时保护过你？”</p>
“.？”</p>
“这位兄弟说得是，官府成天就知道向我们催缴税收，什么时候又保护过咱们百姓。”</p>
“话也不能这么说，若遇到冤情，不也只能上官府诉冤么？”</p>
“你也说了，只能上官府去诉冤，若有其它选择，谁还愿意上官府啊！要官府真的是保护咱们的，那为什么百姓又都不愿意上官府。”</p>
“依你们之言，若遵法制之法，官府保护咱们，就不会向咱们催缴税收了么？”</p>
“你不认字么，法制之法是捍卫咱们百姓的权益，不是不缴税，而是不多缴税，可不再是官府说了算，这可以说是咱们百姓之法。”</p>
“好一个百姓之法，我看也是这么回事，现在的法乃是官府之法，而法制之法就是咱们百姓之法。”</p>
“有没有你们说得那么好，你们是在做梦，这怎么可能。”</p>
“是啊！这怎么可能。”</p>
“听说官家好像非常认同这法制之法？”</p>
“是吗？”</p>
“若是官家支持，那估计有可能成功。”</p>
“但愿如此吧！”</p>
等到这第一波客人离开之后，王安石、司马光也赶紧付了钱，离开这酒馆。</p>
二人是一路沉默来到皇城前。</p>
司马光终于忍不住，长叹一声，“真是好一个官府之法，百姓之法，他们理解的比我们还要透彻啊！”</p>
王安石道：“故此他们也知道，这是不可能。”</p>
司马光对此倒也不好否认：“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p>
王安石偏过头去，小声道：“虽千万人.！”</p>
“我呸！”</p>
司马光瞪他一眼：“若千万人都反对，那还是百姓之法吗？那只是你一人之法。”</p>
说着，他就挥着大袖往皇城里面行去。</p>
王安石鄙夷道：“真是鼠辈也！连失败的借口都想好了。”</p>
这一期新闻报就犹如冬天的一把火，点燃了汴京市民的激情。</p>
没有什么二法之争，也没有什么儒法之争。</p>
这两篇文章就是用最简单直白的词汇，讲述法制之法的理念。</p>
也就是捍卫个人的正当权益。</p>
这句话咋看再普通不过，本就该如此，但仔细一想，又发现这真是太难了，又太令人心动了。</p>
是立刻得到百姓的拥护和支持。</p>
道理就与朝中那些大臣反对的理由是一模一样，上面过得太舒服，都不想去改变，但是下面过得越来越难，他们都很想变，包括很多年轻书生。</p>
与王安石的新政不同，法制之法是更为直接，更通俗易懂。</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