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大法官正文卷第五百四十八章三冗第一战其实此案中还暗藏一桩纠纷，也就是陈光妻子所借的高利贷，只因法援署是追求，将陈光家的债务，全部转给官府，故而就没有去强调这个问题。</p>
如今官府要追究这个问题，张斐当然也很乐意当这中间人。</p>
这都是他早就计划好的，不然的话，元绛哪会想得那么细，公检法迟早要面临高利贷的，不如就拿此案来做个范例。</p>
那大财主吴天福来到皇庭，真的是如丧考妣，他当天也在场，得知这债务要转给转运司，郁闷的几天没有睡着。</p>
原本他是强势的一方，如今却成为弱势的一方。</p>
一对小眼珠子时而瞟向张斐，时而瞟向李永济，幽怨的眼神，配上那一脸横肉，真是我见犹怜啊！</p>
张斐怕自己笑出声来，赶紧端起茶杯，喝口茶，放下茶杯来，看向吴天福，语气温和地问道：“吴员外，今日只是让你来转运司协商的，你有何想法，大可直接说，不用担心。”</p>
吴天福其实更怕张斐，因为李永济也就是一个押司，见张斐这么说，他便道：“我这契约又没有违法，那法援署的人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什么八十几贯，根本就没有的事。”</p>
说着，他掏出几份契约来，递给张斐，“张庭长请过目，这上面根本没有就提钱，当时那陈胡氏是来我家借粮食，约定换得是盐、布、茶，这个八十几贯可真不知从何谈起。”</p>
根据宋朝律法，年息最高不能超过百分之六十，至多也不能超过一倍，有些财主身后有人，不在乎，照样放几倍利息，但也有些财主，使用“借甲还乙”的套路。</p>
陈光妻子借的都是粮食，但约定换得是布、盐、茶，这利息都是按照斤两、匹尺来折算，这一般百姓根本算不清自己到底付了多少利息，总之，还不清就对了。</p>
张斐接过来契约来，先没有急着看，而是看向李永济。</p>
李永济道：“张庭长，你不会不知道，朝廷明文规定，以粟麦出举还为粟麦者，任依私契，官不为理。”</p>
吴天福道：“陈胡氏第一次来我这借粮，约定是还粮食，之后她却要求以布帛来还利息，她说朝廷只给他布帛，我见她可怜才答应她的，之后就约定以布帛、盐、茶来还。</p>
这是陈胡氏自己要求的，我也没有办法，我也想要粮食，但是她拿不出来。之前官府也处理此类案件，也是允许的。”</p>
这些地主在借钱这事上面，手段可是非常厉害的，防得是面面俱到。</p>
张斐仔细看过第一份和第二份契约后，又递给李永济。</p>
李永济草草看得一眼，便向张斐问道：“张庭长认为这合理吗？”</p>
又不是要他赔钱，是转运司赔，如果你皇庭规定要这么赔，转运司一定会这么赔的。</p>
张斐道：“现在我的意见并不重要，而且一方是转运司，在私下商量时，我也不便发表任何意见。关键还是你们双方能否达成和解，故此李押司认为这合理与否更为重要？”</p>
李永济道：“我当然认为非常不合理。”</p>
张斐又问道：“李押司又是否愿意接受？”</p>
李永济果断道：“肯定不愿意。”</p>
张斐道：“既然你们双方是各执一词，又不愿意和解，那就不如开庭审理此案。”</p>
李永济道：“好啊！”</p>
临门一脚，吴天福倒是有些发怵，众目睽睽，他都能够想到会是个怎么状况，自己名声都会臭，主要对方还是转运司，得到整个转运司，这才能有好日过吗，将来还想偷税漏税吗。当即神色一变，笑道：“那那倒不至于，既然转运司承接这些债务，好说，好说。不知李押司愿意给多少？”</p>
李永济道：“连本带利，三十贯亦或者三十石粮食，不能再多了。”</p>
吴天福顿觉一阵肉疼，这一下就少了五十多贯，但他只能认栽，毕竟他也知道，其实自己跟李永济他们是一边的，点头道：“行！三十贯就三十贯，但是我要钱，不要粮食。”</p>
他可精明，要粮食，天知道官府会给什么粮食，玩折算，玩得赢官府？</p>
张斐笑道：“那就这么定了。”</p>
三方立刻签订一份和解书。</p>
送走他们后，张斐来到前厅，刚到门前，就听到一阵哽咽声，“多谢官人，多谢官人为我们做主，我.！”</p>
当即收住脚步，偏头往里面看去，但见那陈光夫妇作势就要给苏辙跪下，而苏辙赶忙拦住。</p>
“哎哎哎！你们这是作甚，都说了，这是你们应得，不需要感谢我。快拿着钱和地契回去吧，好好过日子。”</p>
看得出，苏辙的表情有些复杂。</p>
为了这桩案子，他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啊！</p>
等到陈光夫妇走后，张斐才走了出来，苦笑道：“想不到你这边比我那边还要慢一些。”</p>
苏辙苦笑道：“他们夫妇都不识字，我得跟他们将一切解释清楚。”</p>
顿了顿，他又道：“你那边谈完了。”</p>
张斐笑道：“稍稍纠结了一下，转运司提议三十贯，原本那吴天福还不答应，要求如数偿还，转运司肯定是不答应，故此我建议他们上庭审理，最终吴天福还是答应下来。”</p>
苏辙微微皱眉道：“这摆明是高利贷，吴天福还敢争执？”</p>
张斐道：“始约缗钱而偿谷粟，始约粮稻而偿布缕，这种路数的确比较复杂，陈胡氏的债务是由茶、盐、布组成的，我这一时半会都理不清这利息到底是多少。”</p>
苏辙问道：“那如果上庭的话，你会怎么判？”</p>
张斐笑问道：“你又会怎么打？”</p>
苏辙沉吟半响，道：“上场官司已经判定朝廷的折算标准，故此可以用同一个标准来计算。”</p>
“如果你这么打，那你赢的可能性很大。”</p>
张斐一笑，道：“因为我也打算借这场官司，颁布一个以货币为中心的折算法令，专门用于借贷。”</p>
苏辙斜目一瞥，问道：“这是你早就打算好的？”</p>
张斐笑道：“我总也要捞点好处啊！”</p>
苏辙微笑道：“你要捞这好处，我倒是不反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