叽叽啁啁的鸟叫声,是哪里?刺鼻的血腥味与药味中,居然夹杂着清新的竹叶味道。身体传来不适的刺痛,大音蓦然从半昏迷中弹开了眼。
入眼处站着几名神色惊慌的士兵,头发凌乱,衣裳不整,看见她忽然醒来,兴奋地扑过来:“将军,将军醒了!”
这一喊,更多的士兵围拢过来。大音恍惚地看着他们,神智还在麻痹中。
“将军刚醒,不要吵她,你们先出去吧!”沉稳的声音传来。
士兵们赶紧掩着口,一个接一个走出门去。
大音缓缓转动眼珠,看着周围,一间竹搭的屋舍,简陋摆设。刚才的声音从门口移到她视线内,一名蒙面的男子,黑衣。身材欣长,绾着乌发,身后跟着一名捧药箱的花胡子老头。
“感觉怎么样?”他低声道,大音静静注视着他敛去所有感情的眼睛,没说话。
他向老头招招手,老头立即上前,检阅她身上的伤势。她的目光,始终追随着这名黑衣男子。
“毒已经没大碍了,还好应对措施及时,先拔了箭头去了腐肉阻止毒性蔓延,不然的话就算老夫有回天之术,姑娘的这只胳膊恐怕也要废掉了。”
“大夫辛苦了。”黑衣男子淡淡道。
“这里几粒解毒丸,都是老夫集各种草药精粹炼制而成,带在身边方便食用。姑娘如果想彻底根治,还需要静养。”
“谢大夫。”黑衣男子从怀里掏出一锭银钱,塞在老头手里,“劳烦你这么多天,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老头笑笑,黑衣男子用力握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今日之事,还望大夫不要出去宣扬,不然的话,只怕会对大夫不利。”
他这几句半恐吓半感激的话语,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头怎么会听不懂,当即颔首,黑衣男子才放开他的手,恭恭敬敬送老人家出门。
黑衣男子转向大音,她看着他,平静地道:“我昏迷几天了?”
他略一沉吟,回道:“不久,两天。”
“是你救了我?”
“正巧路过而已。”
大音笑了笑,向他招手。他走向她床榻边,蹲伏下身体,目光闪烁:“将军有何吩咐?”
“你知道我是将军?”
“听你的士兵说的?”
“我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你们在林外遭到埋伏,虽然士兵以一敌十,终究不敌。正好被我看到,是我带你们来这里的。”
“多谢你了。”
“救人于危难,应该的。”
“替我,谢谢陛下。”大音轻轻说出一句,眼睛看着对方的眼睛。
黑衣男子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将军……”
“你,也不用掩饰了。”大音缓慢地抬起手,握住他脸上的黑布。那男子下意识想躲闪,却又没躲开,只是看着她,“我早该知道是你了,除了你,他还能派谁来……”
黑布揭去,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尖下巴,狭长眼睛,平时冷峻的嘴角因为她的话微微带笑,“御兵大人,玑。”
“是,将军说的没错。”玑微笑道,“我是宫帝身边的人。”
“经此一战,我才真正相信你是他的人。”大音轻叹了口气,“不是他的人怎么会及时知道我有危险?不是他的人怎么会出手相救?”
玑笑道:“我在外面的身份是戴府的人。”
大音点头道:“他这样做,必定有他的理由。”
玑注视着她,敛容正色道:“陛下怕戴府对将军不利,所以派属下在此接应将军。”
“哦,那你看到放冷箭的人了吗?”
“属下不曾进得树林,所以没有看见,但是按照推测,应该不是南宫那边的人。”
“哦?”大音恻目道,“为什么?”
“因为将军是难得的将才,南宫巴不得能活捉将军为己效力。试想,既然这么看重将军,又怎么会暗中施以毒手。况且,这种小人行径也不是权老将军会做得出来的事。”
“那你是怀疑,戴府?”大音眼神变得凌厉,实在不象一名虚弱的伤员。
玑扯动嘴角,“不是怀疑,而是确定是戴府。”
“哦?”
“戴玉衡曾说过,此次对南宫用兵是他的主意,他想借刀杀人。既然南宫这把刀杀不了人,只好自己出手了。况且,什么样的死亡会比在战场上死去更自然呢?”
大音微微一笑:“御兵大人高见,和本将军不谋而合。”
“将军早就猜到?”
“只是怀疑,此次经你口中说出,完全证实。”大音瞅了瞅自己的肩背伤,缠得紧紧的,裹得象个粽子,“我的伤现在应该无碍了吧!”
“可以赶路了,回到中宫,陛下会请最好的御医给将军调治。”
“回到中宫。”她叹了口气,“戴潢那老家伙不知道又会编造什么样的罪名,想安到我头上。”
“将军请放心。”玑颇为同情地看着她,“陛下不会一直被紫宫势力左右,他一定会尽力保全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