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北斗难得露出郑重表情,盯着他道:“我虽然最终都没能跨过那道门槛,但已经隐隐约约看见门后的风景,如果将来你能突破神仙境,说不定就能让我再活过来。”
刘风流愣住,片刻后脸上出现十分复杂的表情,先是为难,然后是泄气,再然后是愧疚,最后是彷徨之后的决心。
干瘪老头脸上的郑重瞬间消失,嘿嘿笑道:“行了,别发愁了,跟你说着玩的,你的根骨资质没话说,只是性子不行,心里头太多条条框框,这辈子撑死了比我强点,想跨过那道门槛,难,也别想着刻意去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算有些改变,也不会彻底,还不如顺其自然,如果刻意去改,说不定反而会适得其反。”
刘风流默然不语,心想师父果然已经将他看透,修行至今,已经知道武道一途,越往上越难,方才之所以心情复杂,就是因为有自知之明,知道恐怕穷极一生,也很难突破师父所说的神仙境。
焦灼的情绪重新出现,问道:“那怎么办?”
刘北斗饮尽杯中茶水,说道:“这些年我又收了一个徒弟,把之前琢磨出来的重塑根骨的法子用了,没想到竟然成了,效果还出奇的好,如果不出意外,那小子有五成几率能修成神仙境。”
白袍书生眼中焕发神采:“他在哪里,弟子去守着他,绝不让他出现半点意外。”
刘北斗瞪眼道:“胡闹!什么难题都叫你解决了,他还修行个屁!”
刘风流定了定心神:“您总得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毕竟我是他的师兄。”
刘北斗犹豫半晌,终于还是摇了摇头,说道:“算了,等他武道有成,你们师兄弟自会相认,你那脾气,老子还真有点不放心,回头再给他保驾护航的舒舒服服,老子可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刘风流没再追问,他知道师父的脾气,既然已经决定不说,那么便不会说,沉默了片刻,轻声问道:“您什么时候走?”
他问的这个“走”,自然不是离开这里。
刘北斗道:“今晚就走。”顿了顿道:“其实还能再活几年,只不过没意义,不如省下精力生机给那小子埋颗种子,这样胜算更大些。”
被誉为天下第一高手,刘风流当然能够理解师父的想法,只是内心仍旧涌出压制不住的悲伤。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声音,终于没有发抖:“弟子能否送您最后一程?”
刘北斗起身走到他身边,摸了摸他脑袋,笑道:“虚头巴脑的东西,没用,要是我能再活过来,找你喝酒,你小子一定要醉一回。”
白袍书生使劲点头。
干瘪老头最后拍了拍他肩膀,轻声道:“走了。”
身影瞬间从小院消失,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这一别,便有可能不会再见。
白袍书生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浑身颤抖。
他从凳子上踉跄起身,跪倒在地上砰砰磕头,泣不成声。
那年冬天,大雪封山。
一个干瘪老头,背着一个从死人堆里扒出来的冻僵了的小孩,行走在漫天风雪的山道上。
干瘪老头细声细语:“小娃娃别怕,以后我会把你养大。”
小孩趴在老头衣衫单薄瘦骨嶙峋的后背上,虽然有些硌得慌,可是觉得温暖如春。
后来就是在这座小院里,那个明显没养过孩子的老头,笨手笨脚,却拼尽全力当爹当妈。
不知过了多久,白袍书生停住磕头动作,哭声渐歇。
又不知过了多久,忽然起身,飘然离开小院。
师父若走了,师弟就是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他。
哪怕不与他相认,也要远远看着他。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