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霏霏,宛如一片朦胧的烟雾,遮掩了高垣城的大街小巷,将人们都拦在了家里。街上行人寥寥,吴亘撑着一把油伞,如幽灵般游走于街巷之间。
如此行径,无关风月,不惹伤怀,只是想借机打探一下黑塔家的情形。
绕着城北走了一圈,吴亘大致确定了黑塔家府邸的范围。不过令他愁闷的是,这黑塔家竟然也是双层院子。外面应是家臣、胥吏居住办公的地方,里院方才是黑塔家人真正所居之地。
看了看戒备森严的府门,吴亘叹了口气,掉头向自己的客栈走去。
青石铺成的巷子中,一片幽静,丰满的蔷薇花从墙上悄悄探头出来,颇有些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意思。甜而不腻的花香裹着雨丝,在巷中荡漾开来。
前方传来啪嗒啪嗒的声音,巷子中出现了一名男子。男子穿着牧人不多见的青衫,腋下还夹着一本书,刀削般的脸上带着一丝阴郁。
吴亘站在客栈门口,有些好奇的打量着男子。倒不是男子生得有多么好看,而是吴亘发现,男子行走时上身丝毫不动,走起路来几乎是沿着直线前行。
更关键的是,吴亘看了这么多牧人,少有人会随身带一本书,男子此举不免突兀了一些。
探头看了看,男子来的方向正是隔壁的水云间。看了看男子的寒酸穿着,如何能进得去如此销金窟中,不免让吴亘起了探奇之心。
正在此时,水云间的大门
打开,一辆翠钿香车驶出,清脆的铃铛声打破了巷子的幽静。
车子经过吴亘,追上了前面的那名男子,缓缓停了下来。窗帘掀开,一个蒙着面纱的女子出现在窗前,奇异的是,女子的眼睛一蓝一绿,好似两颗晶莹的宝石。
“没钱就不要乱花钱,买什么胭脂,还你。”女子声音带着一丝嗔怪,随手扔了一物给男子。吴亘眼尖,识得那是一枚棘玉币,不由眼神一动。能随手甩出这么多钱的人,身家可想而知。
这些日子,吴亘也正为灵玉而发愁。手下的人越来越多,震天弓的需求也越来越大,这灵玉已成为扩军的瓶颈。
虽然牧人因着萃噬之法的缘故,对灵玉的需求并不如人族那般大,但这玩意到哪都是稀罕东西,想搞来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男子笨手笨脚将棘玉接过,刚想说什么,车子已经启动,沿着巷子轻快的跑远,只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看着怅然若失的男子,吴亘摇了摇头,这明显是个小青瓜。女子都已经倒贴了,还不赶紧追上去。吃软饭可耻吗,那是你有吃的资本。
没有心思管这些风情月思,吴亘回到了自己房间,将今天一路勘察的地形画在纸上,琢磨着可能的办法。
过了两天,吴亘正在房中愁闷,借着烛光看着面前的一张大纸,上面画的正是城北的地图。只不过,黑塔家的府邸处,仍是一片空白。
忽然,从远处传
来缠绵悱恻的丝竹之声,晓得今天水云间又开场了。闲得无聊,吴亘便来到了阳台之上,这里有一个小茶几,可以边品茶边观景。
远远看去,水云间灯火通明。有几个年轻的牧人女子,赤足上套着银钏儿,正在台上踩着节拍婆娑起舞。吴亘干脆坐了下来,虽然远了些,这不花钱的生意还是可以做的。
今天巷子中来了不少马车,吴亘也懒得出门,免得被人看出破绽。这些显贵身边,肯定有修为高深之人,万一露馅就不太好了。
正看得起劲,忽然乐声变得高昂,台上的帘布拉开,有白色的云雾涌出。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子,从云雾中冉冉而来。这不正是当日车中的女子吗,吴亘心中暗道,看这气场,应就是水云间的头牌。
女子身着浅红舞衣,纤腰微步,皓腕笼纱,轻步曼舞如燕子伏巢、疾飞高翔似鹊鸟夜惊。
台上凭空出现了几朵莲花,女子纤足轻点,衣袂飘飘,在莲花间浅掠轻移,长长的披帛飘逸舒展,恰如风拂杨柳。
乐声渐急,女子落于台上,身姿舞动越来越快,如玉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流光飞舞,整个人犹如隔雾之花,朦胧缥缈。
台上出现了一轮弯月,女子舞姿骤缓,缓缓飞起,轻轻坐于月牙间。
铮的一声,乐声戛然而止,四下一片安静。只有月上女子手托香腮,靠着弯月闭目轻寐,一双玉足在空中轻晃,泛着
流光,如荷尖圆露。
哗,水云间响起了雷鸣般的响声,浣纱女的声音响彻夜空,钱物如雨点般抛到台上,到最后竟然铺了满满一层,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忽然,女子脸上的面纱轻轻脱落,随风飘飘荡荡,如蝶般翩跹于台下,正好落在一个体态臃肿的胖子脸上。
台上的女人,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台下的胖子,愚眉肉眼,如醉似痴。
胖子将面纱放在手中轻轻摩挲,似是亲近着台上女子,满脸的肉都在微微颤抖。周围人的目光中有鄙夷、有嫉妒、有愤怒,这意味着,胖子可以与台上的浣纱女共进一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