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仙子，在下姓杜名继礼，庆州杜家人士，在家中同辈里排第二。”左边船上杜姓书生一本正经地自我介绍，行礼后又灼灼凝望向胡玉酥，“相逢即是缘分，仙子不嫌弃的话，不若来小生船上稍坐，小生必扫榻相迎。”</p>
这边才开口，右边船上的年青道人也不甘示弱，郑重行了个道揖，“小道俗家名唤做赵河川，如今拜入酉阳州洞真门下，已被掌教师尊亲自收为真传弟子。素问仙子才貌双全，举世无双，今日得见立时心生倾慕，若是承蒙仙子不弃，愿与仙子同船谈乐！”</p>
两边火热目光齐齐汇聚过来，似把胡玉酥接受哪边邀请的事情当做了比斗，又似是为胡玉酥娇色所诱一般。胡玉酥俏脸微白，被二人直接的目光吓住了，猛地坐回去，一副惊惶失措的神情。</p>
“刘大哥，燕公子，这，这可怎么好？”胡玉酥求助般凝望向刘恒二人，“小女子只是抚弄琴曲，真没想到会惹来这样两个混人，二位快帮小女子想想办法，不然这么下去……”</p>
刘恒倒没觉得是多棘手的事情，看燕归言那样子，就更不当回事了。</p>
不过听胡玉酥求助，燕归言面带玩味，倒像是遇到了极有趣的事情，眼睛打转，好像在琢磨各种各样的点子。而刘恒略微沉吟，很快想到几个快捷有效的主意，正想告诉胡玉酥，谁想却被人抢了先。</p>
“我说二位。”</p>
燕归言！</p>
他好像是故意的，非得抢在刘恒前面开口，故作不悦地扬声道：“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可二位好歹也得分个先来后到吧？”</p>
此言一出，旁边两艘船上杜继礼和赵河川都是愣了愣，目光陡然锐利，不约而同循声望去。</p>
他们倒想看看说话的是谁人，奈何燕归言比他们更傲气，依旧气定神闲端坐原地。碍于楼船甲板更高的缘故，二人就算伸直了脖子也别想见到燕归言长什么模样。</p>
刘恒瞥了燕归言一眼，忽而觉得这人气人的本事，有时候也挺解气的。</p>
一时间，二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除非不顾体统纵跃起来，否则根本别想见到燕归言真容。燕归言摆出如此姿态，分明是对二人不屑一顾，更比他们傲气不知多少。</p>
被人如此轻视和羞辱，二人脸色立时沉了下去，好在有些精明，谁都没有率先发作。毕竟在他们心里，船上坐的可是“乐仙子景师姐”，能与乐仙子同船而行的男子，还敢摆出这般倨傲姿态，很可能来头极大。</p>
要是惹上了什么不能惹的狠角色，他们真真是找死了！</p>
一念及此，两边船上同时沉默了一阵，杜继礼才极其认真地行礼问道：“在下杜家继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p>
在刘恒和胡玉酥关注下，燕归言很是得意，先是饮了杯酒，这才慢条斯理地反问道：“谁允许你盘问别人姓名的？”</p>
得，此言一出，别说闻言的杜继礼额头青筋猛跳，差点压不住火，连紧张之下的胡玉酥也被逗得忍俊不禁，刘恒则是哭笑不得。</p>
他总算知道这人不讲理起来，有多么气人了。</p>
别人先报了自己姓名，才询问尊姓大名，可谓礼数周全到不能再周全。可燕归言呢，张口就说这是在盘问别人姓名，只差直说你没资格知道我姓甚名谁了！</p>
偏偏气完别人，燕归言还不忘朝刘恒瞪眼传音，“这是跟你学的！”</p>
显然，他还在为刘恒初时不愿和他结交的事情耿耿于怀。</p>
杜继礼面色霎时铁青，和他结伴而来的赵河川也看不下去了，冷声道：“兄台好大的口气！不怕得罪人吗？”</p>
燕归言一听却是哈哈大笑，语气淡淡地道：“这天下，还没有某不敢得罪的人，某有何可怕？”</p>
相比之前，他这话说得最是平淡，可是其中自负到惊人的感觉，却比他前面说过所有的话加起来还要震撼人心。</p>
偏偏这样吓人的话，他依旧说得如同顺理成章一般，这才是刘恒对他最为另眼相看的地方。</p>
类似的话，刘恒听过，所以很快习惯了，然而落到杜继礼、赵河川耳中，一听就惊得身心俱震，呆若木鸡，都有些发懵。</p>
整个天下也没有他不敢得罪的人？</p>
这来头，究竟得有多大？</p>
敢说出这种话的人，要么早已死了，要么就是初入江湖的愣头青，要么就是那些圣人世家中最顶尖的嫡系公子们，这人会是哪一类人？</p>
一时间，二人被燕归言两句话给震慑得不行，心里念头急转，做着各种猜测，却都不敢轻举妄动了。</p>
要说和燕归言争锋对呛，两人一时摸不透燕归言深浅，立时息了气焰。可是要说因为燕归言两句大话恐吓，他们就不顾颜面地落荒而逃，他们又哪能甘心？</p>
如果被一个毫无背景的黄口小儿几句话吓走，那他们日后岂非要被人笑话一辈子，还有什么颜面可言？如果不走，万一惹到了真猛虎，那就不只是颜面，怕是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p>
该如何抉择？</p>
二人眉宇紧锁，神色迅疾变幻，连刘恒看着都替他们纠结。</p>
这种情景下想要做决定，的确艰难。</p>
燕归言倒一点不担心，很是悠闲地慢慢饮酒，还不忘啧啧赞叹一句，“这酒不错，入口热而不辣，清冽偏有霸烈豪爽之意，细品之下仿佛有万般滋味，层层叠叠，直叫人意犹未尽，应是酒中极品！”</p>
言罢，他果然又惬意地品了一口。</p>
刘恒见状，之前对燕归言生出的些许好感立时一扫而空，语气冷硬地道：“这是我的酒。”</p>
之前为了让两人握手言和，胡玉酥特意让二人并坐在一桌，派人各自温了酒，这才去往二人前面弹奏琴曲。燕归言那边应该是胡玉酥招待贵客的美酒，刘恒这边则让人把早就温着的龙油酒给搬过来，后来听曲时不再那么在意，刘恒不知不觉把酒坛放在了二人中间的桌上。</p>
前面燕归言不夸酒还好，刘恒真没怎么注意，这时候他满口夸赞出声，刘恒才发现燕归言的酒还放在炉子上温着，压根没动过。</p>
是以燕归言此刻喝的什么酒，不言而喻！</p>
他顺手拿去饮了，还称赞有加的，分明是刘恒自备的龙油酒！</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