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安玄还知道些《天工开物》未记录的秘技,比如说在竹子打成的浆液中加入芦苇浆水可以提高纸张质量;加入杨桃藤(2)、黄蜀葵制成的“纸药”,可使纸张均匀平滑。
“我有一法,可让造出的竹纸洁净柔软、浸润保墨、绵韧平整,远胜阴兄所用的桑根纸。”
阴敦喜道:“当真?还请安玄赐教。”
自淝水大战后,东晋政局相对平稳,士人优游享乐,纸张的需求随之迅猛增长。竹比桑根易得,若竹纸真能胜过桑根纸,其利甚厚。
杨安玄微笑不语。阴敦醒悟过来,这等秘法怎能轻易示人。
当下也不多言,好不容易挨到聚会散去,阴敦将杨安玄请至自己的书房,书房就在阴晞住处不远。
“安玄,你方才说能以竹造纸,造出的纸远胜桑根纸?”
阴敦知道,如果杨安玄所说是实,质量更好的竹纸面世,将在士族文人间引发一场风暴,带来的利益可不光是金钱。
见杨安玄微笑点头,阴敦平抑了一下激动的心情,尽量用平缓的语气道:“若真如安玄所说,我可答应给安玄一成纯利。”
真是生意场上无朋友,才给一成利就想打发自己。杨安玄笑道:“此事关系重大,阴兄不妨问过阴老爷子再说。”
阴敦点头,起身道:“安玄稍待,我去去就来。”
快步从楼道来到祖父的住处,阴晞正执笔作画,见孙儿进来,笑道:“聚会结束了,杨安玄今日有何佳作?”
“此次聚会杨安玄只说了一句,‘春风裁细柳,杂树生红英’。孙儿来是有件事禀告,杨安玄说他能有竹制纸,所出的纸张远胜桑根纸。”阴敦急切地道。
阴晞放下笔,先净了手,用丝巾擦干,不紧不慢地坐回席上,道:“凡临大事须有静气,莫急,细细道来。”
阴敦把杨安玄的话叙述了一遍,略带疑惑地问道:“若果如杨安玄所说,制出的新纸利润极大,他为何不献于家族,而卖给我家。杨安玄会不会在骗我们?”
阴晞慈蔼地看着孙儿,指点道:“敦儿,要知杨安玄所想,你便要想像自己是杨安玄,你认为杨安玄会用此事骗我们吗?”
阴敦摇头。阴晞继续道:“你再想想,为何杨安玄有造纸术不给家族反予阴家。”
“他要用钱。”阴敦醒悟过来,道:“若是给了族中,对他来说便得不到什么收益了。”
阴晞点头,道:“杨家初来新野,并无基业,要想造纸肯定要靠当地士族。杨佺期是太守,大权在握,他也不怕我们贪没了他的收益。”
“绩弟派人送信专门说起昨日新兵较量,杨安玄胜杨安远。”阴敦醒悟过来,道:“原本绩弟对分在赵田麾下颇多怨言,此次信中言辞对杨安玄多了几分敬意。孙儿明白了,杨安玄是想厚结新兵,收为己用。”
阴晞捋着胡须慢条期理地道:“聪明人不止咱们三家,杨家兄弟也看上了这些新兵。由此看来杨安玄志向极大,不愿束缚于家族。”
“若以竹造纸果真能成,可以许他三成利。”阴晞沉吟片刻道。
“什么,三成利?”要知道阴家出人出物,还要售卖,才得七成,杨安玄仅凭秘方就坐享三成。除去成本后,阴家甚至不如杨安玄所得,阴敦着实有些肉痛不舍。
阴晞淡淡地扫了孙子一眼,道:“目光放长远些,花些钱财若能交好他,是一本万利之事,别说三成,便是对半我也答应。你去请杨公子过来叙话。”
片刻之后,杨安玄随阴敦进屋,对着阴晞施礼。
阴晞示意杨安玄坐下,笑道:“敦儿太小气,只肯给玄公子一成利,老夫已经教训过他了。若事能成,阴家可给玄公子三成纯利。”
三成纯利,杨安玄很满意,笑容满面地道:“惭愧,小子多谢阴公大度。”
说着,杨安玄从怀中掏出几张纸,道:“方才在书房等候无聊,安玄索性将造纸之法记在纸上,请阴公过目。”
阴敦接过递给祖父,自己站在一旁观看。纸上写着制纸的步骤,“斩竹漂塘……煮楻足火……舂……荡料入帘……覆帘压纸……透火焙干……”。
“安玄,我看你所写的制纸之法,与我家制桑根纸的办法大同小异。”阴敦忍不住道:“族中曾试过用此法以竹造纸,结果不如人意。安玄,你这法子试过没有?”
杨安玄笑道:“看似相同,实则有异,关键在最后的秘方之上。”
阴敦低头,见祖父看到最后一张纸,纸上写着芦苇浆水的用法以及“纸药”的秘方。
阴晞看罢,将纸交给阴敦,道:“按此法用竹造纸,浸泡杀青就须百天,还要八天蒸煮,整个流程需时四月。玄公子,不知这秘法对桑根纸可有用,若是有用倒是明日就能看出效果。”
见杨安玄点头,阴晞道:“那就委屈玄公子在堡中住上一晚,明日老夫再找玄公子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