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话落下,小清观前只剩清风飞叶,再无半点声音。不管是大半截入土的李老太还是刚入中年对生活全是不满意的董大妈,甚至就连如花儿般刚要绽放的年轻姑娘,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世界上大多数人在漫长几十载的生命中,或长时间或短时间,都会拥有一个可能很大也可能很小的家。而在那个名叫“家”的地方,你可以笑,你可以嚎,你可以愤怒,你可以无助,你可以裹在棉被里蜷缩成蜗牛哭成一个煞笔,也可以赤身裸体踩在地面上跳着只有你一个人能懂的舞蹈。最重要的是,这里很安全,没有人可以打扰。这里也很温暖,在你需要的时候可以给你拥抱。所谓风能进雨能进,国王不能进,在这里谁都可以不用再出逃。这就是家。人有家,妖有家,魔有家,然而这世上从没有过什么种族想过,鬼……是不是应该也有一个家?直到江愁说出这句话。……人都会死,除非长生。可这个天下是不是真的存在长生?没有人知道,或许长生只是挂在修行这只兔子面前的胡萝卜,过程便是结局。那么,为什么没人建立一座真正的鬼国,而不是像历史上发生过无数次的那样由某位强大的鬼物将活人的国度变成所谓的鬼国?君玦看着前方江愁的背影,平复中胸中被江愁话语掀起的惊涛,陷入久久的沉默。重楼最先反应过来,向前站到和江愁并肩的位置,看着李老太说道:“这位老太太,你要是来,重楼我一定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比做人还快活!”江愁看到李老太脸上千层饼般的皱纹猛地一跳。君玦走过来,黑着脸将重楼拉进观中,很快墙内就传来一阵戒尺和皮肉相碰撞的清脆声响。董大妈扶住李老太,顺着她的背说道:“李婶啊,可别听那嘴上没长毛的臭小子乱说,您老啊长命百岁!”李老太眯着一双浑浊的眼睛,颤颤巍巍向前走了两步,端详着江愁的脸庞缓缓说道:“小江道长啊,谢谢你了。”“这人一老,就容易遭嫌,不瞒你说,我心里明白,儿子儿媳早就看我不顺眼啦。”“可是我偏偏要吊着这口气跟他们耗!哪怕耗得家里鸡飞狗跳,不得安生……”“我这么做虽然有特地跟我那尖酸儿媳作对的原因,但其实啊……是我怕死,小江道长你说这人一死,多孤单啊……我真害怕……”“但是现在我不怕了。”“谢谢你,小江道长。”李老太说完,伸出干瘦如老树皮的手,手背上黝黑的干皮下不见一丝肉,青筋狰狞地鼓起,颤颤巍巍。她在江愁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拄着拐杖朝山下走去。“李奶奶!”年轻女孩在董大妈的眼神示意下连忙跟上去扶着老太太,董大妈则表情复杂地看了江愁一眼,叹了口气,伸手到菜篮子最里处扒拉两下,掏出几颗又大又圆的鸡蛋塞到江愁怀里。“俺家老母鸡今早刚生的,集市上卖剩下的,就送给小江道长你了!”说罢,董大妈挎着菜篮,扭着粗壮的腰身,哼着尖声的调子,带着其他百姓下山去了。江愁兜着草鸡蛋,转身注视着百姓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路上。一直没说话的褚莹莹站在江愁身边,直到这时才开口道:“江愁哥哥,你说得真好。我以后也要向你学习,做正确的事,帮助更多的人!哦不对,不止是人,只要是善良的,都应该帮助。”江愁看了她一眼,说道:“小师妹,稍后来我屋中,给你看个大宝贝。”褚莹莹一愣,随即想到曾经躲在闺房里偷看过的话本,脸上浮现出两抹羞涩的红晕,心脏“扑通扑通”加快,避开目光道:“那……那我去洗个澡……”江愁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说道:“不用。如果我猜得不错,等我们做完这件事,你还是要洗澡的。”褚莹莹浑身一僵,脸色红得像秋季熟透的苹果,虽然无比紧张,但却又紧握着双拳,不愿在这时候逃避。“老爹老娘,虽然不事先得到你们的同意有些不孝,但我是煌国新时代女性,我可以为自己负责!现在,我要去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了!”她看了一眼江愁,暗暗给自己打气。“我相信,!”……“唔,江愁哥哥褚莹莹有些惊慌的声音从江愁屋内传出来。“嗯。”接着是江愁淡淡的声音,“不仅要吃,这样对你有好处。”“啊,真的吗……”“废什么话!这么好的宝贝,你不吃给我吃啊!”重楼的声音突兀响起,充满着忿忿不平的恼意,“师兄,你偏心!?!”“嘭!”屋门被打开,黑着脸的君玦和直不起腰的黄老幺走了进来。“黄老幺?”桌前,蹲在椅子上的重楼转过头,没好气问道。“你……你以为听到你们刚才说的话,只有我一个人这样吗!”黄老幺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地大声抗议,“你只看到了一个我,却不知道某处有千千万万个黄老幺!”“你在说什么胡话?傻了吧?”重楼蹙眉。“咳咳……”君玦咳嗽两声化解尴尬,走到桌前,看着同样坐在桌前的江愁和褚莹莹。嗯,衣服都穿得很好,除了因为高温领口敞开了些,但也没什么少儿不宜的。最后,君玦的目光落在桌子正中那一颗约莫有两个成年人拳头大小、通体通红、仿佛一蓬燃烧着的火焰的果实上,瞳孔猛地一颤。“这是……传说中的火云果?”君玦老道看向江愁,“愁儿,这是你带回来的?”江愁点点头说道:“这是我闯过孤狼道得到的奖品,据说这火云果能改善人的资质,觉醒火神体质,所以我想给小师妹试试。”孤狼道有这奖励?清河县白玉京能拿出这东西?君玦一愣,骗人的吧?“愁儿啊,孤狼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能否与我们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