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这句质问,戚猛脸色变幻莫定,似乎想要反驳又似乎有所愧疚。
些许之后,戚猛叹了口气道:“你这句话我本可以反驳的,但我却不想说。”
“既然事情到了这个份上,有什么都说出来吧。你若真有什么苦衷,我也可以看看能否帮得上你。”
戚猛面色难看道:“我们除了打仗,别无他长,根本就没有谋生的手段,落草为寇实非得以。但我们心中还是有行事准则的,什么人能抢什么人不能抢我们一直都很有分寸,劫富济贫是我们的守则,最开始的一段时间我们专抢那些贪官污吏的赃款或者为富不仁的钱财,其中大部分都用来救济阳城百姓。”
“这是好事,但为何我所掌握的资料中说你们曾经公然袭击过阳城并且滥杀无辜?阳城百姓对你们好像也恨之入骨,这你们怎么解释?”
似乎提到了伤心事,戚猛颇为愤恨,咬牙切齿道:“如今的县令史大川,原本只是阳城县令副手,他妹妹是之前县令的小房,深的县令宠爱,靠着裙带关系谋了个副县令的官职,有一天他写了封信给我,信中说县令在位期间猛刮民脂民膏、并且将我们散给老百姓的钱财搜刮到他自己的私库中任其挥霍,史大川信中还说他无意间发现了这件事,县令便用他妹妹要挟他,逼他同流合污,无奈之下只好被拖下水,但一来不忍百姓受苦,二来不愿受人要挟。便写信给我,说是愿意和我们联手里应外合为民除害。日后不管是他自己做了县令还是朝廷派来新的父母官,有了这等前车之鉴必然会勤勤恳恳为百姓多做好事,还附带了一本账本,详细记录了县令的所作所为以作证据。看他说的真情真意,给出的证据又确凿无疑。我们就信了,按照他的计划干掉了县令。可没想到......”
过度的愤怒使戚猛面色赤红,怒目圆睁“后来我才知道,当初那个账本里记得内容,都是这个史大川唆使的,只不过所得钱财最终都进了县令的口袋,一成也没分给他,所以他联合我们杀掉了县令,不仅将县令的私库据为己有,还打点关系自己坐上了县令的宝座。没想到这个无耻卑鄙的小人,上任后第一件事便是发下通告,宣称我们十恶不赦,残忍杀害前任县令,为祸乡里,必定要剿灭我等为民除害。公文中还说我们劫掠的都是朝廷抗灾、为边境官兵筹集的物资钱财,属天下公敌。谁敢接受我们的财物,一律按共犯处置。可谁要是能揭发我们,甚至提供可靠情报,不仅无罪,还有真金白银的奖励。甚至还搬下人头奖,鼓励百姓杀我们,一颗普通小卒的人头五两银子,当家的十两,我的人头五十两。”
说到这里,戚猛猛的一拳打在旁边的木桩上,木桩应声折断。
“那些百姓们受了胁迫,我不怪他们,为了安身立命出卖我们,我也不怪他们。可这些贪婪的鼠辈,却一面向我们示好,大骂新任县令,一面又偷偷布下陷阱等我的人再次去发钱发粮的时候下黑手杀人,不仅要了我们散的钱财,还要把人杀掉然后砍了脑袋去官府领赏,就为了多拿五两银子。可怜我几十个弟兄就这么死去,他们死的有多冤屈你知道么?”
“对,我们是攻击了阳城,是杀了好多百姓,但是我们没有滥杀无辜,杀的每一个人都有份参与我弟兄的死,我们只是报仇而已,有错吗?一群见钱眼开的卑鄙小人,一帮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我体谅他们生活不易,他们就拿我们的人头去换钱?既然如此何必还要跟他们讲仁义?所以从那以后只要是和阳城有关的,不管是什么我们统统抢。什么大义,什么替天行道,什么盗亦有道,我们统统不管,就是抢,就是报复。有错吗?”
逸风沉默,面对戚猛歇斯底里的怒吼,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以自己的所学,纵然再怎么不擅言辞,也能辩驳他的观点,在气势和语言上压倒对方,可是为何自己就一个字都不愿意开口呢?
戚猛所言虽是一面之词,但逸风相信自己的直觉,那都是真的。
人性都是贪婪的,所以那些贪婪的百姓所作所为是可以理解并值得原谅的吗?若真如此,天下间还哪里去讲大义?讲公理?
但是戚猛的作为就是对的吗?为了报复而杀人若是对的,似乎也说不过去。
这件事让逸风在一次认识到,世界绝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样子,从来都不是,是非对错,从来也不是那么简单。
“难怪本来很简单的一件事最终会以狩魔使任务的形式落在我的头上,师尊,这就是你的用意吗?可是,用意我了解了,但是没有答案啊。难怪任务中说,是杀是擒全由我自行决断,想来就算是放了他们也是可以的吧?可......究竟该怎么做呢?”
越想越想不出头绪,对错的定义,是非的分辨,黑白的对立在逸风心中纷乱如麻,根本就无从考量,甚至觉得自己的内心世界开始崩塌,想到这里逸风猛然惊醒,汗水已然打湿了衣衫,整个人犹如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逸风知道自己已经有了心魔,随着修为的精进,这个心魔也会越来越严重,到最后甚至会产生人格分裂,根本无从想象那时候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甚至变成一个杀尽天下人的疯子也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