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伟都穿着一身呢子大衣，围着个格子围巾，看样子是想往文化人的方向打扮。但他一双小眼睛里透出的贼光，却让他整个人显得精明狡黠，有点鸡贼的感觉。“呦！马爷，久仰久仰。”张纪忠看到是他，赶忙起身招呼。“您抬举我，我对您才是久仰大名啊！”马伟都客气了句，在张纪忠的招呼下，坐在了他身侧。算起来，马伟都也能算是电视剧圈子里的人。他是文学编辑出身，早年在国家青年出版社当编辑。后来他和朋友开了家海马歌舞厅，但因为交友广泛，被朋友们连吃带拿，没挣到钱不说，还赔了不少钱。为了挽回损失，王硕给他出了个主意，打算用歌舞厅这个场地拍部剧，就叫《海马歌舞厅》。王硕是大院子弟，又是京圈儿年轻一代作家中的头号人物，人脉深广。再加上马伟都也是文学圈的人，他们一句话就拉来了一票作家，组成了一个将近40人的编剧团队，每个作家负责一集的剧情。这些编剧里，光是在文学圈里数得上名号的就有王硕、海啱、刘振云、莫言、梁左等人，可谓是星光璀璨。靠着这些名作家的加持，《海马歌舞厅》还没拍完版权就卖出去了。马伟都通过这部剧补上开舞厅赔的钱不说，还赚了几百万。不过让他在京圈出名的并不是拍电视剧的经历，而是他的收藏。他早年是北平着名的倒爷，靠着倒卖文物起家。倒得多了，他也就成了着名的文物收藏家，还开了国内第一家私人博物馆，来收藏他的那些藏品。据说光是他手里的那些文物，价值都是数以亿计的，很多还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宝。就比如他一落座后，从口袋里摸出来把玩的那块龙形玉璧，就不是凡品。张纪忠注意到了他手中的玉璧，好奇问道：“这是什么？老的吗？”老的就是指老物件，马伟都闻言，就笑着解释：“这是块西汉的龙形白玉壁，是老东西了，我七八年前收的。”“西汉？这是汉玉？”张纪忠不由吃了一惊，西汉距今已经有两千多年了，两千多年的古玉，他居然就这样随手把玩？“是汉玉，不过不算精品，就是一中档的品相。”马伟都带这块玉璧出来，也是有显摆的心思，见他吃惊，心中暗爽。“这得值不少钱吧？”张纪忠赞叹。他虽然也不差钱，但随手拿块两千年的古玉把玩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到。“值不了几个钱。”马伟都笑着将玉璧翻了个个儿：“这块玉璧顶多也就十多万，二三十万顶破天了。”“两千多年的古玉，就值这点钱？”张纪忠很惊讶。“古玉不值钱，这东西好保存，量也比较大，只是文化象征的意义高一点罢了。”马伟都解释：“文物里最值钱的还是瓷器，字画这些东西，古玉除非本身材料好，品相好，不然卖不上天价的，还不如明清的玉器值钱。”“长见识了。”张纪忠笑着感叹。这种门道不是专业人士，还真不了解，怪不得那么多外行搞收藏被骗呢！“喜欢就上上手。”马伟都大方的把玉璧放在了桌上，示意张纪忠上手把玩。古玩行当里，玩物不过手这是规矩，为的是避免发生转手途中失手损坏，引起争执。张纪忠小心的从桌上拿起玉璧，仔细观察着。虽然十几万他也掏得起，但要是一不小心就砸了十几万，他也心疼。马伟都倒是不在意，至少他表面上表现出了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玩主就要有玩主的派头，装也得装出一副“爷就是玩儿”的样子来。“导演，我能看看嘛？”刘艺菲好奇的看着张纪忠，有些羡慕：“我还没见过两千多年的玉呢！”张纪忠做不了主，就看向了马伟都。马伟都笑着抬了抬下巴：“看吧！”刘艺菲开心的跑了过去，小心的从张纪忠手里接过玉璧，冲马伟都道谢：“谢谢爷爷！”“咳咳！”马伟都被口水呛到了，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张纪忠哈哈大笑着解释：“这是演王语嫣的小姑娘，今年才十五岁。”“哦，那还好。”马伟都自嘲：“我这岁数，放在古时候，也真能当她爷爷了。”刘艺菲自知说错了话，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跑回了座位上，仔细观察着玉璧。旁边众人也好奇的凑了过来，惊叹欣赏。刘艺菲捧着玉璧，向穆荣这边侧了侧：“表哥你看，好厉害！”看着玉璧的纹路和器型，穆荣小声说了句：“这是宋玉啊！”他的声音不大，但满桌人的注意力都在这边，却都听到了他的话。“宋玉？不是汉玉吗？”蒋馨听到穆荣的话，疑惑的用眼神向马伟都询问。马伟都也愣了，看着穆荣问：“这位是？”“哦，这是我戏里演慕容复的，叫穆荣，挺不错的一个演员。”张纪忠解释了句，赶忙冲穆荣示意：“穆荣，你不懂别瞎说啊！汉和宋可差着小一千年呢！”“诶，别。”马伟都却伸手拦住了他，好奇的打量着穆荣问：“你也懂古玩？”“略懂。”穆荣随口谦虚了句。他的确只了解宋以前的古玩。“说略懂的都是真懂。”马伟都笑问：“那你说说，你为什么说这是块宋玉呢？”穆荣看了眼两旁好奇的众人，略一思索，就从刘艺菲的手里接过了玉璧，解释了起来：“很简单，这件玉璧的器型和纹饰都是汉玉的样式，造型朴拙，但有点太过刻意追求那种古朴的感觉了。而且汉玉多数玉器的边棱都比较锋利，这块玉璧的边缘却比较圆浑，阴刻线也比较柔和，这是宋玉雕琢技法的特点。所以，从这两点就可以大致判断，这是一件宋仿汉的玉器。”听到他的话，众人都懵了。刚刚还说是宋玉，现在又说是宋仿汉，到底这是块什么玉？疑惑之下，众人都看向了马伟都。看到众人投来的视线，马伟都清了清嗓子，点头赞叹：“真是活到老学到老！我对玉器不是很精通，今天是上了一课啊！”他这话等于是验证了穆荣观点的真实性，在场众人顿时震惊了。穆荣这家伙还真的懂玉？刘艺菲仰头看着穆荣，眼中满是崇拜。表哥好棒！“他说的是真的？”张纪忠疑惑询问。马伟都点点头解释：“我对玉器的了解不深，但玉器的仿古之风的确是从宋代开始的。北宋欧阳修开创了金石学以后，宋代很多玉器就开始模仿古风了，很多宋玉用的都是商、周、汉等前朝的器形。我对这块玉其实也拿不太准，看它的造型和材质都比较像汉玉，我就以为是块汉玉了，但今天才知道，这原来是块宋玉。”“那这宋玉还值钱吗？”张纪忠神色有些复杂。差了一千年，这玉估计得打个对折了，穆荣这小子，一句话就砍掉了人家几万块钱啊！“值！”马伟都笑得咧开了嘴：“如果是宋玉，这块玉的价值估计能到六十万以上。”“啊？为什么啊？”张纪忠不解。怎么晚了一千年，反而还更值钱了？“宋玉是玉器繁荣的开端，审美水平开始达到了一个巅峰，意义不一样。”马伟都没有过多解释，只是笑得开心。穆荣这一句话直接就帮他赚了三十万！再次看向穆荣，他的眼神都变了。这小子是他的财神爷啊！穆荣将玉璧放在了餐桌转盘上，转到了马伟都的面前。拿过玉璧，马伟都客气问道：“穆老师，咱留个电话？”“叫我穆荣就好。”穆荣笑道：“待会儿我留你张名片。”“达者为师，应该的。”马伟都主动起身过来，存了穆荣的电话，问道：“你什么时候有空，去我那观复博物馆帮我瞧瞧古玉吧？我还有几块玉拿不准年份，你帮我瞧瞧？”“没问题。”穆荣点头应允，这事儿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诶？穆荣，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连古玉都懂？”张纪忠心情很好，穆荣这波操作太给他长面子了。他手底下一个演员在古玩方面的知识都这么能打，你马伟都还在我面前装什么装？穆荣平静解释：“慕容复是全才，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金石音律无一不通，我就多搜集了些资料，多做了些知识储备。”啪！张纪忠一拍桌子，指着穆荣，冲其余演员说道：“看到没有，这就叫专业！”这一波小插曲出现后，餐桌上的气氛更加热闹了，所有人对穆荣的印象都再次上了个台阶。张纪忠把穆荣叫了过去，坐在了马伟都身旁，一起喝起了酒。几杯酒下肚，赵吉平终于说起了邀请马伟都来赴宴的意图。“马爷。”他端起酒杯：“这次给天龙八部做配乐，我想找架正儿八经的古琴，宋以前的都行，你能不能帮个忙？”马伟都闻言，略一思索，就笑道：“那你算问对人了，我师娘就是古琴大家，别说宋琴了，哪个朝代的琴她都有。”“那可太好了。”赵吉平赶忙问道：“你能帮忙说一下，借来用用吗？就做配乐用。”“这个…”马伟都有些迟疑：“怕是有点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