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去说什么“要是违反约定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这样的话,白瑾还是没法对不久前通力合作的战友太苛刻,况且她还抱着某些异样的情愫。
“对了,有件事我还挺好奇的。”
他总是擅长转移沉闷的气氛。
“之前还在洪都的时候,有次我碰上了……”
他把当初在夜里意外遭遇戴耀月,并且她将刻印交予他的事说了。
那时明明见着她死在眼前,第二天他却还碰见了戴耀月。现在得知身份后回头去看,挺古怪的。
听完讲述,戴耀月筷子戳着下巴,似是思考了一会儿。
“你已经知道,我们不是普通的人格分裂。”
“嗯,本质上是两个神魂,用西方的说法就是灵魂,”
以超凡界的学术观点来看,这其实已经是两个人了。但两个戴耀月拥有相同的记忆、同一个身体,对外表现其实就像人格分裂者而已。
“我们俩可以随意交换刻印。唔……举个例子说明吧。当她持有刻印,但是我掌控身体的时候,刻印不会显露,可以隐藏天选者的身份。但不化作灵体脱离肉体的话,没办法使用天选技。比如这样。”
“嗯?唔……”
感受到刻印的共鸣忽然出现又消失,白瑾先是挑眉,随后微蹙,很快眉头又舒展开。
他想明白了一件事:难怪当时在餐厅初见面时,两人都坐一桌了却没察觉她是天选者。
真是方便的能力。
“按你刚才的说法,你所看见的那套义体是我用能力铸造出来战斗用的。可以让我保持战斗力的同时与她分离,危险就不会去到她身边。而你说我当时中了黑炎,那我大概是……”
死了,她没说出口,他也是。
忽然,戴耀月揪住胸口,紧咬着嘴唇。
她……很伤心。
白瑾一时间分不清眼前的究竟是小月还是耀月,但也罢,默默看着就好,这是属于她们的时刻。
“……别盯着我看啊。”
戴耀月别过脸,藏起脸色,不想让他看见自己快哭出来的样子。
不是为了他,只是,从他口中得知这些已经没再发生的事,她也好,“她”也好,镜子的两面,永远分不开的、一直守护彼此的她们不由得庆幸……
此时的她们仍在此处,真是太好了。
过了片刻,校道上,学生们熙熙攘攘地往教学楼返回,戴耀月终于咽下了最后一根青菜。
“别聊这些了,不是要说未来吗?”她沉着声,将饭盒放置一旁,“你打算怎样?继续打下去吗?为了许愿?”
“是要继续。”白瑾的下一句话出乎了她的意料,“但不是许愿,我不需要那种玄乎的东西。”
“?”戴耀月惊讶得眼睛睁圆,“那你是为了什么,自保吗?”
如果是的话,那和她岂不是……
“有一点这方面的原因。”
白瑾的话语却是掐灭了她的念头。
“但主要还是……呵,你知道我是怎么看待升华之仪的吗?”
“不知道。”她选择直说。
“一场天灾,引起了人祸的天灾。我真正想做的,是制止。”
“这……”
那一瞬间,戴耀月觉得,此时二人间不过三四个身位的距离,却遥远得仿佛她永远无法触及他。
“我不是拯救世界的圣人,我不会看见电视播报的灾害千里迢迢地跑去帮忙,但是……”
这可能是他头一次向她述说理念。
“我是监督者,升华之仪的特性让它无法被执法机关观测到,只有我看见了、被波及了。我想去改变,而我能做到,所以,我选择去做。”
他深吸一口气。
“仅此而已,对我来说,这只是一次特殊的执法。”
很遥远。
戴耀月下意识地像靠近些,但发现自己怎么都迈不动腿。
追不上的、追不上的……她这般自语着。
[看,你暗恋的“英雄”,我们配得上吗?]
“……”
白瑾听不到她们的内心,浑不在意地站起身,叉着腰扭头望向她。
“你呢?你又要怎么办?”
“我……”
戴耀月猛地回过神来,抿起嘴。
“……不知道,我也没有想要升华之仪实现的愿望。”
最初时,她也只是害怕孤独,才被选中,多出了另一个自己陪伴。某种意义上,她的愿望已经达成了。
复仇吗?伤害过她的人,【断】原本的主人也好、陈昊龙也好,都已经死了。不然那些在学校欺负过她的人?何足挂齿。
而且,刚刚才应下承诺:不要冲动。
顿时有些迷茫了。
“你也是这样啊,呵,说来还挺怪的,我们之中也只有宋安安有执念。”
“她吗?”
戴耀月并不熟悉宋安安,不,说到底,白瑾一伙人她比较熟的也只有白瑾而已。
“嗯,她和……咳,她是单亲家庭,她想复活她妈妈。”
“妈…妈……”
没有注意到白瑾话语中的异样,戴耀月细细品味着这包含亲情的称呼。
母亲吗……她已经没有印象了,记忆里的亲人,只有那个她不想见的父亲。
“如果你很迷茫的话,那我给你个建议吧。”
“…什么?”
“把刻印给我,然后回家,回去上学,回到自己的生活,你不必承担这些。”
戴耀月呆愣愣地看着他的脸;她知道,这个人是真心希望她远离升华之仪的危险而不是花言巧语骗取刻印。
那么她要离开吗?这样做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给我们点时间考虑。”
白瑾点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要求,没有拒绝的理由。
“另外,我不想回家。”
“?”
“那个男人……”忽然,她抿着嘴,语气柔和些许,“我不想见爸爸。”
“这样啊。”
白瑾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说出后半句。
“毕竟是个不顾家的男人。”、
不想干涉别人的家事,但此情此景随口评价一下,应该无妨。
他也确实不喜欢那个当爹的,戴耀月成长到如今的人格,很大程度就是家庭教育问题。
白瑾讨厌不负责的人。
“喂,白瑾。”
“嗯?”
他还是不太习惯这俩戴耀月切换来切换去的。若不是说话风格迥异,他真的很难分辨谁是谁。
“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看那个男人?”
“这个问题啊……”
白瑾揣摩着下巴思索了一下。
“找到他,给他一巴掌,然后痛骂他到底有多不负责,再告诉他我已经出息了——应该会这样吧。”
戴耀月眼神闪烁,这答案…听起来还不错。
“好了。”
白瑾不想再聊别人的家庭问题,站起身伸着懒腰。
“我该回去了。刚才说的事你就好好考虑吧。”
女孩们还等着他呢,太晚的话,回去就得面对两个小醋坛子了。
“等等。”
戴耀月叫住了他。
“我还想知道,你真的没想起我们以前发生了什么?我听你妹妹说用那个恢复记忆的方法能想起所有吧。”
“唔~”
白瑾背对着她,回忆起那时的疼痛。
“没有,那种方法还是有针对性的,我只是针对了近来几个月的记忆。”
“真没有。”
在戴耀月看不见的角度,白瑾心虚地垂下眼帘。
确实没有用【存世】找到曾经救过她的记忆。不过嘛,影响记忆的天选技可不止是【存世】……呵呵,还是不要提吧。
“就这样吧。”下意识地加快脚步,“饭盒你带回去洗洗就是了,拜拜。”
“……”
望着那越走越快的背影,戴耀月眉头紧锁。
“你说他是不是装的?刻意和你保持距离。”
[应该……没有吧。]
“那要不追上去告诉他真相,然后顺理成章说‘小女子无以为报,唯有……呜呜!!”
又是抢麦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