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不怕。”张昕想说出一直藏在心里的话,又不敢说,很是难受。
“好像车来了,”荣飞跑到门外看,“快来,26路来了。”张昕只好跟着他跑出去。
挤上车,只占住一个座,当然是张昕的。人多,在颠簸的车上,站在张昕身边的荣飞不时与她有身体的接触,每次接触都不由得一阵战栗。之前和荣飞无数次乘一辆车回家,从来没有感觉,现在竟然敏感成这样。她知道自己“重新”爱上了他,或许从去年的元旦晚会就开始了,可是他对自己反而变得不冷不热了。
得找个机会。张昕仰脸偷偷看着身旁的荣飞,他正盯着外面看,一副沉思的样子,不知他在想什么。对,就问他为自己写的歌如何了。
从青木营到迎春大道大约十公里,汽车从城东跑到了城市的最北端,四十分钟后到站,大雨变成了毛毛细雨。“还好,用不着找雨具了。”荣飞对仍坐着的张昕说。
自己爱他什么?为什么不在乎他的家庭了?在暑假荣飞来家后,母亲也曾盘问她,那个荣飞就是你原来说的男孩吧?不是不来往了吗?她详细给母亲讲述了荣飞的出色,那些事如果发生在自己身上该是多么骄傲啊,可是荣飞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家庭在个人的才华面前又变得不重要了,爱情的核心元素究竟是什么?
“荣飞,我想跟你说点事。”张昕站在一棵杨树下。
“别站在树下,尤其是雨天。”荣飞停下脚步,“一面走一面说吧。”
“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张昕鼓足了勇气。
荣飞愣了下,“是那种喜欢?”
“是。”
“不。现在不。”荣飞肯定地说。
张昕的眼泪立即流出来。“可是你原来说过的。”
“我说过?”
其实没有。过去的荣飞比自己还胆小。可是他的眼神,他的一切都明白无误地告诉自己,他在追自己。
“张昕,”荣飞微笑着,“去年秋天上体育课不小心撞到了低杠上,把鼻梁撞断了,真是丢人------”
“你是嫌我不去看你吗?”单珍曾劝自己去看看荣飞。住院期间,他们班的女生大部分都去看他了,但自己没有。那时已经决心和他不来往了。想想真是后悔。
“不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什么。只是我自那次后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主要是心态的。我忽然明白了许多道理,原来根本不明白。我原来喜欢你,喜欢什么?就是漂亮。漂亮是唯一的,绝对的。除了漂亮就没有了别的。因此你的一切,包括你的任性,都喜欢,甚至你走路的姿势也喜欢。那是少年时期的爱情,没有原因。”荣飞跟本系一个同学打了个招呼,继续对张昕说,“后来我就明白了,爱情的目的就是结婚,和一个女人组成一个新的家庭。家庭的含义是什么,就是过日子,相伴着走过一万多个平常又不平常的日子。每天面对的是柴米油盐,老人和孩子,生病,心情不好,工作的困境,经济的困局,一切都要共同面对。这需要坚强的神经,需要理解,忍耐,需要爱情时期没有的东西。漂亮是相对的,或者会遇到更漂亮的女孩,实话说,后来我认识了音乐学院的一个女生,她似乎比你还要美。”
张昕急急打断荣飞的话,“你爱上她了?”
“没有。”荣飞依旧微笑着,“我不可能这样快爱上一个人。刚才的话没有说完,漂亮并不可靠,横向的看,绝对有更漂亮的等着你发现。纵向的看,漂亮的女人都会老,变得不漂亮了,岁月会给女人增添眼袋,皱纹,白发甚至老年斑。谁见过四十岁,五十岁甚至六十岁的美人?可所有的人都要迈着不可抗拒的步子走向那个年龄。所以,我觉着,外在的美恐怕真的靠不住。唯有内在的美才能永存心头,不以时间而改变。”
“你说的真可怕。”
“不,我说的是事实。懂了这些,爱上一个人变的很难,请原谅我。我曾跟你说过,我们是同学,也会是朋友,不管将来如何,我都将你当成朋友。那份友情不会随着时光的流逝而淡漠,反而因岁月的沉淀变得弥足珍贵。至于爱情,我感觉到有一个普通的女孩,在遥远的地方等着我,她会适应我的乖张,忙碌,适应我在生活上的低能,不因我出彩而高看我,也不因我失败而贬低我。和她在一起感到轻松,感到快乐------”
“可是,这都是你想象的,对不对?我也可以的,真的。”
“张昕,确实是想象的,我说过的,初恋时不懂爱情。我们还是做好朋友,让时光见证一切。”他看着远方,“过几天,我会请假到最北方去一趟,我要做一件事,那件事如果成功了,我会送你一件礼物,也许你会喜欢。只是朋友间的礼物。”
“你去哪儿?做什么事?我能去吗?”
“不能。希望你给我保密。”
荣飞决定几天后启程到北京,和几个大商场谈谈。然后在那儿等甄祖心及老刘与他的助手,然后一同到黑龙江。
张昕心里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喜该悲,只是觉得荣飞变得更加陌生了,茫然之间,她连歌曲的事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