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黑色夜幕给天地间抹上同一个色彩,遮盖住白日的喧嚣。
男人戴着黑色帆布帽,拎着一大兜子的外卖,脚步不缓不急地上了楼梯。
木质楼梯年代久远,胶鞋踩上去吱嘎作响,透着一种不堪重负的呻吟反抗。细碎的尘土伴着微风飞扬,落在男人带着暗红污渍的裤脚上。
楼梯口,微弱的暗黄灯光下,一个银发老奶奶蹲坐在那里,正用手工机器压着塑料花。
看见男人上来,她身子侧过,手上却是不停,那铡刀切口每次离手指头仅差丝毫,却怎么也割不到她左右摇摆动作丝滑的手指。
“回来啦。”老奶奶招呼着,没有抬头,“你屋里的味道有点大,记得拿东西压压,下午街坊老李过来问了。”
“好。”
男人看看对面街坊老李那个方向,满口答应。
他从兜里拿出把黄铜钥匙,一只手拧开了门锁。
房间里很黑,窗帘拉着,没有开灯,里面一股发霉的味道混杂着血腥味。
简单的两个床板摆在角落,地上支着一个小桌,没有凳子,没有家具,满地的灰尘和吃剩的外卖杂物,一片狼藉。
一具女性的尸体摆在床板上,上面盖着白布。
在她边上不远,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坐倒在墙边,脖子上被划了一个大口子,生锈的铁桶摆在他的脑袋下面,里面小半桶血液已经凝固。
一个白色的医药箱散落在中年男的脚边,里面一大堆急救用具散落开来,有几卷医用纱布浸染在血污里,半红半白看起来像是新鲜的红糖卷。
男人一进屋,窗帘下的阴影闪出两个人出来。两个人赤裸着上身,都只穿着一条平角短裤,咋一看上去还有些喜感。
一个接过外卖袋子,一个过去把门反锁。
“徐哥,怎么样?蛇头那的钱要回来没有?”
“没。”
男子把帆布帽摘下,露出一张很漂亮的脸,正是昨天袭击文哥失败的那个枪手头目,帅小伙徐建军。这两个短裤男是他那两个仅剩的手下。
“怎么还是炒面?不能换些别的?”一个手下打开餐盒,不满地发着牢骚,被另一个手下一巴掌拍了他脑袋一下,“彪子,有的吃就吃,哪来那么多事?”
“我们拿命出来卖的,可不是为了吃这口垃圾的!”
彪子把饭盒扔到地上,拿眼去看帅小伙,神情中透着愤懑。
“人没干掉,娟子和我兄弟爆浆也死了,怎么也得有个说法,钱怎么办?”
“你有意见?”一把刀子插在彪子的身前地上。
男人把头发拢起,走到床板边,掀开女人尸体上的白布低头怔怔地看了一会。
他从尸体的手腕上拽下条碎花手链,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会后,用手链给头发绑了个小辫子。
他背对着彪子,站在娟子尸体前,不知想着什么,又呆立不动站了好一会。
彪子看着他的背影上前两步,在他身影后迟疑了一下,退了回去。
“徐哥,彪子的意思是说咱们干这买卖吃力不讨好,只死人拿不到钱,还不如干抢金店的老本行。”另一个汉子蹲在地上吃着面,含含糊糊地说道。
“彪子,你说是吧?”
“我就是这意思。那大老板一看就不是那么好杀的,咱们没那金刚钻,干不了瓷器活。何况那老板身边还有个高手,搞不好咱们几个都要栽在人家手里!”
彪子心有余悸,打着退堂鼓。
他的哥哥爆浆虎,湾仔出了名的杀神,死在他手上的狠角色,一双手都数不过来,还不是被那个小白脸保镖干掉了。
他可没哥哥的本事,不想再冒险下去了。
男人转过头,看着两个手下,目光深沉。
“我知道咱们现在情况困难。可再难,难过过去咱们被追杀的日子吗?”
“在泰国丛林里,咱们挨饿受累不眠不休一个多月都一点点挺过来了,还反杀了对方。”
“怎么现在年纪变大了,胆子就萎了?摸摸你们的蛋,还是不是男人,遇到一点挫折就想跑,像什么样子?”
“还有娟子和爆浆就白死了?他们的仇不报了?”
男人顿了顿,再次开口。
“钱,你两个放心,我保证会拿到手的。人我也会再找的,下次我们多找一些人来。”
两个手下对视一下,俱都默默不语。
男人的电话忽然响起,打破安静,一个别扭的变声器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男人瞅瞅两个手下,推门往楼下走去。
“你们还有几个人?”
“三个。”男人回道。
“你们很叫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