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就不再说话，手指正抚至软剑剑尖，静止。【】</p>
如鱼停水中，谁知下一秒将向何处去？</p>
年青人眼睛连眨都不敢眨一下，只怕稍一恍惚，就会失去面前的敌手、而代价就是现那柄软剑滑进了他的脖子。</p>
此中年文士学剑之晚、成就之高，令人惊骇。</p>
这，还只是剑神门下第二关。</p>
年青人出不了手。</p>
只是静立、等待。</p>
静待，是他习剑的第一门课。</p>
只有静得、等得的人，才配出剑，才配在时机成熟时使出致命的一击！</p>
水波一闪。</p>
晃在中年文士眼睛上。</p>
大脑下令出击！</p>
又止住。</p>
年青人全部的变化，只是右手肌肉紧了一紧。</p>
虚假的机会，比没有机会还要害人。</p>
中年文士方才身形似乎是一晃、眼睛似乎是一闭，但手中软剑却微妙一闪，把另一道波光投在年青人眼睛上。</p>
年青人幸好没有妄动，但一刹那间完全不能视物。</p>
他静立、不动，呆若木鸡，却已把耳朵、鼻腔、全身毛孔都张开。对手哪怕动动小指头，他都将敏锐的捕捉到。</p>
此刻的年青人，像株静立诱敌的猪笼草。</p>
可惜中年文士也不是莽撞苍蝇。</p>
他也没有动。</p>
波光平息下去，暗中闪闪。</p>
两人又回复到原先的对峙状态。</p>
却已交手一个回合。</p>
无胜无负。</p>
年青人忽然觉得他先前被晃到的眼睛已经开始酸了。</p>
而且先前被剑童刺伤的伤口，也在隐隐作痛。</p>
这都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可是在一点一点消磨他的锐气、和镇定。</p>
泉水的波光，较之原来似乎更刺眼了。</p>
中年文士箕坐于白石上，却似乎与这天地山水融为了一体。</p>
这不是对峙。而是敌正以逸、待我之劳。我消彼长，岂能久哉？年青人知道他已经不能再等下去。</p>
等下去，只有死路一条。</p>
此念既生，再没有等的心境，也不得不出手了。</p>
任斗志昂扬，倾刻间涨至最高点，吼！</p>
剑出。如怒蛟。劈开面前泉溪，成匹练、惊碎玉、震游龙！</p>
他这一剑，走的又是刚猛之路。</p>
中年文士倏然不见。</p>
在年青人劈起的水花中一闪。已游至。</p>
身法快如鬼魅、滑若游鱼，软剑出。</p>
锵锵锵锵锵锵锵。</p>
倏忽二十招，倏忽四十招，倏忽上百招。</p>
年青人适才以剑劈水。诱逼中年文士欺至身前，软剑出时他的秦剑已迎上。</p>
软剑如蛇。端是妖滑，年轻人古剑沉重，竟只以剑尖接敌剑，剑路细腻端秀。而方寸间变化闪电，以快打快，倏忽便拆过上百招。</p>
此打法如方才的静峙一样。都是极耗神耗力的比斗方式——对年青人而言。</p>
中年文士方才如融入山水之间，此时又如激流中的游鱼。只顺着风声水势灵动跳脱，竟像不要耗力气的。</p>
世间只有脱力而死的战士，几曾见脱力而死的鱼？</p>
锵锵锵锵锵锵锵锵，剑声如爆豆子般一路响下去。</p>
年青人额上已有汗渗出。</p>
此役之艰辛，如一弹指间就要判断百十道闪电的去势，每一剑之回应要如针尖刺在绣花绷的一点上那么精确，否则就是死。</p>
不过十个呼吸间，两人的对剑，已足以录成厚厚剑谱、传诵江湖！</p>
这十个呼吸间的妙着，已经比有的剑客一生所能使出的，还要多。</p>
年青人魏如生纵然今日埋骨于此，也当自豪。</p>
任何一个剑客达到这步造诣都当自豪。</p>
只是，纵然出剑已密、准、秀、狠兼具，又怎敌得过中年文士如臻化境一柄游鱼软剑。</p>
剑软软、如鱼尾，在秦剑剑尖只一粘，轻轻荡开半寸去，年青人急回剑身侧挡，游鱼剑剑随人转，已翩然划过后方、鱼尾甩起一个剑花，年青人急以剑尖击之，却慢了半分，剑花在年青人手臂上点开一朵血花。年青人神色如铁，反肘下击，游鱼剑却轻轻一颤，流星般弹开，划出一道劲韧弧线，打在年青人剑势弱处，便把秦剑打开去，那道弧直劈年青人前胸！</p>
年青人急后退、折腰、回剑横挡，那道弧已没入他胸中！</p>
被秦剑一挡，并不力抗，在他胸前轻轻一吻便甩尾退开去，弧尖粘起一道血线。</p>
年青人的胸前已出现一道深深伤口！</p>
他已半身浴血。</p>
可是他的背，仍然挺得很直。</p>
死也要挺直肩背，他是一个剑客。</p>
善泳者溺，善骑者堕，剑客便该死于剑。</p>
年青人是否已看到了自己的死？</p>
他的剑变急躁了，剑式更大开大阖，好像放弃了原先细致的路子，又像适才对付剑童一样开始砸。</p>
可惜中年文士不是剑童。</p>
年青人一式狠狠直劈，中年文士滑步便让过，游鱼剑柔腻一拂、顺势上削，年青人剑颤外荡、以挡带击，却被游鱼剑上带的潜力一震，肘间露出一个空档；游鱼剑轻点淡回、直投这个空档。</p>
好一个空档！</p>
年青人虎目圆睁，大喝一声“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