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爷爷,我们回来啦!”一跨进院子,凌清歌便开心的唤了起来。凌老倌闻声赶紧从堂屋中走出,脸上写满了担忧和关切,只是语气中却略带责备的不悦道:“你这丫头,跑哪去了!这么晚了才回来,万一迷路了可怎么办?”
凌清歌闻言,瞬间便垮下脸来,嘟着一张小嘴郁郁的站在原地,似乎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一般:“对不起嘛爷爷,我以后不这样了。”
言慎见状,轻轻的碰了碰凌清歌的手臂,示意她不必自责,尔后微笑着对凌老倌说道:“对不起凌爷爷,是我让清儿带我出去看看的,不自觉的就多走了一会。您放心,清儿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好她的。”
“既然公子如此说了,那老朽放心了便是,”凌老倌和蔼的笑了笑,“快进来吃饭吧,饭菜都做好了。”
见爷爷并没有真的生气,凌清歌便又恢复了起初开心的模样,冲着言慎伸了伸舌头扮了个鬼脸。言慎耸了耸肩,笑着说道:“进屋吃饭吧。”说着便拉着凌清歌的手走进屋去。
饭桌上,言慎一边嚼着手里的粗粮饼,一边夹起一块鱼肉干吃了起来,这些时日里,言慎吃的最多的便是这水里腌制的鱼虾了,反而是这新鲜蔬果很难见到。不过言慎也算经常随军出征,倒也不是对吃的很挑剔,有口吃的填饱肚子便也足矣。
“对了凌爷爷,我听清儿说,每逢春夏,您都会去外面采办些东西是吗?”言慎状似无心的问道。
凌老倌点了点头:“是啊,每逢这昼长夜短之际,我便会将一些山野草药、鱼膏鱼干等拿到附近的城邑中去卖,然后再采买些日常的行当和用品回来,如此也算勉强度日了。”
“您去的那座城邑叫什么?”
“哦,那地方叫丰邑,属于商州玄菟郡钧城辖制,原本就是些附近往来商旅途经落脚之地罢了。”凌老倌望着言慎,见他突然有此一问,心里也大概猜到了几分缘由:“公子是想要离开这吗?”
言慎轻轻的点了点头,悠悠的说道:“确有此意。如今我的伤势基本上已经好了,离家这么久,还不知道家中情况,实在愧疚难安。”
“嗯!”凌老倌似乎很是认同他这句话,“所谓父母在,不远游。公子的孝心,老朽敬佩,如果公子做好了准备,那老朽也就不多做挽留了。”
“慎哥哥,你一定要走嘛。”凌清歌低着头扒拉着碗里的东西,极为失落的问道。言慎也不说话,只是抿了抿唇无声的叹了口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最好。事实上他很不会安慰人,因为从小到大,不管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都是如兄如父的言谦来抚慰他,他自己似乎还从未安慰过什么人,再加上他弈国公子的身份,他也不需要去做这种事情。
见言慎不说话,凌清歌只当是他默认了,撅着嘴巴嘟囔着道:“那以后清儿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言慎闻言,心中终是有些不忍,于是便夹起一小块腌制的野味放到凌清歌的碗中,无奈的笑了笑,“不会的,我可是答应了清儿,要带你去吃各种好吃的甜果呢。”听到言慎的这番承诺,凌清歌这才稍稍有了笑颜,点头如捣蒜。
一顿饭吃的桌上的人心思重重,到底是一起生活过一段时日,难离不舍自是难免的,尤其是对于凌清歌而言,言慎的即将离开无疑是最令她难过的。
是夜,言慎站在房中的窗前,望着天上挂着的朦胧淡月,心中五感交杂。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待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虽说艰苦了些,倒也有着难得的清净和悠闲,他从不知道人原来还可以如此惬意的、无忧无虑的活着。不用考虑读书、练剑、不用考虑家国大事、甚至不用考虑那些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和无所不在的阴谋阳谋。
诚然,这里的一切是美好的,是自己内心深处所盼望的,但是他明白,清楚的明白,自己不属于这里。他有太多的东西要背负,作为儿子,他还有年迈的父亲要尽孝,作为公子,他还有弈国的重担要肩任,作为弟弟,他还有兄长的大仇要去报,这些,怎么可能允许自己逃避?
自己首先是弈国的公子,然后才是言慎,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轻轻的关上窗户,言慎摸了摸已经结痂脱落的伤口,眼神复变得一片清明:父亲,等我!弈国,等我!还有清儿,希望此生还能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