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太医院便传来消息,说是老皇帝身体每况愈下,没说明原因,却引得朝臣猜测是受了惊吓,但也没有一个人敢明说。
向来不要命的言官们也在此时选择沉默,毕竟张福是真会杀人的。
张若失这一日下了朝堂,发现一件黑金龙辇已经早早停在家门口。龙辇前一老一少正在交谈。
敢在京城用龙辇,想也不用想便是张福,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迟早要来的。张福这一次兴兵南下,还不知用什么代价套住陈虎,便是想先把这座天下龙庭先占了,将来与狼镇逐鹿便是先机。
“这里可是张若失张大人府邸?”张福笑着问猫儿。
“正是,不过我家少爷今天尚未归家,不知老先生找我家少爷何事?”猫儿看着眼前已经褪去战甲,只是一副富家翁模样的张福,也是恭敬答道。
门口那大马车委实太气派了点,长在京城的孩子都没见过这么雍容派头的大车。
“不急不急,我们就在外面等着把。”说完看了看身旁魁梧战将张夜草,一边就蹲着和猫儿交谈起来。
“小家伙,叫什么名字?”
“回老先生,大名张灵狸。小名猫儿,我家少爷给我取得。”见有此问,猫儿也是回答道。
“张灵狸?好名字,却是透着一股子灵气。”张福笑呵呵的,若是有朝官看到这副模样的张屠子,准保眼睛都蒙惊吓出来。
“猫儿啊,这京城住腻味了没?据说你家少爷要搬回老家了,你可愿意啊?”张福和这孩子有种亲近,也就用了小名称呼。
“这不打紧,少爷去哪我去哪便是。”猫儿这样回应道。
张福后来又东拉一句,西扯一篇,直到张若失回来。
张若失来到门口,便厉声呵斥道:“没规矩,还不跪下。”
便拉着张灵狸跪了下去,猫儿也被这么一出吓到,急忙不住磕头,险些哭出来,以为自己惹了大祸。
倒是与猫儿交谈甚欢的张福弄得不好意思了,这孩子几时变得这么生分了,念叨着“弄成这样干嘛”,想拉起这一大一小俩孩子却发现自己竟然拉不起来。
终究是老了。
小宅院中,张若失躬身站着,猫儿藏在他身后。
张福已经进入庭院,被张若失捧杀一般的按坐在石凳上:“王爷不坐,下官便一直跪着。”。
这种刻意的官腔作风弄得这位来京城接儿子的父亲相当不适,来京城这么久还没听到过一声“爹”。
场面气氛很是微妙,双方僵持着,倒是一旁的张夜草弄得里外不是人,这父子二人斗法,猫儿半大孩子自然无事,自己这个老家伙却是很尴尬。
原本老王爷来此是想讲几句软话,劝这不知被李求乞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愿离京的孩子回家,没想到这压根没自己卡口的余地。
丈夫知道,若是用吏部一封官函强抽调张若失离京也是可行的,但显然这样就真没有回旋余地了。
张若失也是铁了心,要在这南楚收拾李求乞当年死之前托付给他的这个烂摊子。
终于,张若失开口,却不是对着张福:“猫儿,你爹前几日找到我,想接你回去,你可愿意?”
猫儿只是怯生生问道:“少爷要赶我走?”
“这倒不是,这是问问你的意愿。”
说到这里,平时没有脾气的猫儿也有了几分火气:“倒还没听过把儿子卖了,还来认儿子的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张福脸上越来越难看,感情其中关节在这呢。
正欲说话,张若失便打断,说着:“张王爷,你给说说,这混蛋爹还没有脸来接这孩子?”
这是张若失从来没展露在人前的一点怨气,甚至在张患得面前都隐藏得极好,但在亲爹面前终于是要倾斜而出。
被扔在这遍地虎狼的京城,这被卖出来争取朝廷几年信任得儿子,这就这般心甘情愿?
张夜草此时早已经眼观鼻,鼻观心,远远站在一旁,正大量张若失院子里的兰花。
被叫来缓解尴尬的他,反而成了最为尴尬的一人。这话是他能听的吗?
心中叫苦不迭,面上倒是没显露出来,只是猜测着这局面如何是好。
张若失到底当过几个月御史候补,这一番话压得张福从入门起便没说过一句话。在朝堂上还有天下大义来说明张若失不愿返越的原因,到了这里,便只有一个儿子的伤心与决绝了。
但也就在此时,门外远远传来一句叫骂:
“张福老混蛋出来,看看你干的好事!”
二马齐齐至,正是张患得回来了。
早在返京的途中张患得便得知自家老爹入京勤王的消息,入京之后便直直寻到驻马驿,见了几位都护,打听到张福去找张若失了。
马歇人不歇,换了两匹马便和边婴二人从驿站向着京郊赶来。
也不避讳,见那那辆黑马龙辇,还没下马便骂开了,然后直直推门就进,见到门内尴尬气氛。
“你个老东西,折腾完我又来折腾我老弟?”
“你在荆州干的好事,让我去担骂名?”
“你说,那几个州的百姓是不是你指示那群混蛋驱赶的?”
一连串连珠盘般的盘问袭来,张福受到双重夹击,脸色反倒好看了一点。
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
这里俩儿子骂骂自己倒也,,,挺舒服的?
倒是张夜草无地自容,一个小祖宗没处理好,又来一个可是如何是好?
张若失也不再躬身,看着进来的四个外人,也不讲什么情分,通通下了逐客令。
“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