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刘杲路过流民大营,应某不知名小官之邀请,入营相谈。席间,此处流民校尉言,无兵书可读,刘杲自言有《孙子》十三篇。流民校尉大喜,问此书得传于何人,又有何人做注?
刘杲提起《孙子》本是自嘲之言。自汉建兵以来,诸兵皆学孙吴兵法列阵。吴,指吴起,孙便是指孙武。吴起有《吴子》兵法,孙武有《孙子》兵法,这两人,这两部兵法,人是被汉帝国推崇的兵圣,书是列入军伍必备的要典。
刘杲初听流民校尉说起《孙子》,以为反讽自己,待流民校尉询问后,刘杲才明白,流民校尉在乎的不是《孙子》本文十三篇,而是《孙子》之注。《孙子》这部兵法涉及是用兵理论及其用兵之道,但却不适合初学者读。《孙子》开篇说道:“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言下之意:这些都是用兵大家方能理会、熟练运用的策略,若是初用兵者就学此,画虎不成反类犬也。[1]
初学者,当由浅入门,有一定累积后,再运行各种谋略,方得心用手。这就好比,后世人欲通三国,先读《三国志》,就远远不如读带有裴松之注解的《三国志》。一本书的好注解,能帮助读者更能全面的理解文章深意,当然由于注解者水平不同,相比较之下,彼此之间也会有疏漏和勘错,这也是为什么名注较受世人推崇原因。
能够完善原本的注解,代表注解者对此书造诣高深,这也是为甚曹操作注《孙子》,众史学家都要载之文册。能某此书做一本通达其意的优秀注解,就代表此人在此书钻研上有颇高造诣,绝不是仅能通读、背诵那么简单。
这个流民校尉,所需求不是《孙子》本身十三篇,而是《孙子十三篇》的翔实注解,以便他自学兵法精要。
汉时,家学之风甚盛,若袁、杨巨宦之家,莫不奉家学为至宝,几辈研习,不肯轻传外人精要所在。豪强大族垄断上层知识,这与后世各大型公司严格控制工艺、专利技术来获益一般无二。对此时代豪强大族而言,家学就是他们传世至宝,家学就是他们大族屹立不倒的根基,怎会轻易传外?更何况,兵家之学一向为朝廷所忌讳,甚至再过几年,征伐肆虐时,执掌大权的曹操及其儿孙,都会以防止兵法为乱世奸邪之人所用,严格禁止私传兵学,甚至下令,凡私藏兵书者,一律归罪。
故,《吴子》《孙子》虽为汉军兵学基础,但其本文乃至注解,却并不泛滥,这也是以后《吴子》为何失传大半缘由。刘杲想明白以后,暗暗叫苦,但为自己在广宗城声誉着想,却不能食言而肥。汉帝国,士人风骨刚烈,便是广宗城内诸反贼,也大都身怀刚烈之风,若是刘杲模糊言语,不肯送书,那么刘杲积累起的声望值恐怕在一日之间跌破零值,能被人诟病多年乃至一生。
在后世刘杲部伍中,《孙子兵法》是必读书籍,当时刘杲对于十三篇熟悉程度,可谓是倒背如流。但是,后世《孙子兵法》从大书店到地摊,遍地都是,那时人们读《孙子》,重在体会其文章大言,或者摘录其中语句,对其本身却不再在意。至于读《孙子》之注,多是因为不解文章词句之意,至于探讨兵法内在精要的却寥寥无几。后世部伍中,刘杲与同僚大多亦是如此。
是以,《孙子》的详细注解,对于刘杲来说,那是一片模糊。刘杲后世在部伍所读《孙子兵法》版本,不是市面流传广泛的新注,而是《五经七书》里注解。但是,刘杲昔日读《孙子兵法》不注重思考,虽然后世刘杲辅导自己女儿国学时,曾重读《孙子兵法》。因为当时刘杲所求,是通解《孙子》大意,是以两者之间的注解,甚至曾经弄混。这让他刘杲如何送流民校尉一部兵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