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羊吃饱了,生产队也收工了,我们把羊改回村子。这时候,村里每家每户就会来一个人,或大人或小孩,迎接羊群回来,把自家的羊从羊群里拉出来,牵回家。
羊也是喜欢聚群的动物,不愿意离开大羊群,懒着不走,有的家庭就给羊准备了笼头缰绳,像套马一样套在羊头上,扯着绳子把羊硬是拉走了。有的人家有经验,每天羊回家以后给喂点精饲料,或者吃上少许一点盐,羊和人一样也是特别馋口,惦记着那一把豆子和几颗盐,主动从羊群中挤出来,走进自家院门,主人就数着“一个、两个……”天黑之前,二百多只羊便各自回家了,我也牵着我家的三只羊回家。
我问过张五爷,羊都长得一个样子,羊走乱了怎么办?各家认不出自己的羊怎么办?羊回不了家又怎么办?
张五爷说:“各家对自己的羊都有记号,你看有的羊角上系着红绳,黑线,绿布条的,有的羊身上烙着印,有的羊身上剪了。不同形状的羊毛。更主要的是,我心中有数,都能看出来。”
是这样的,我家羊的耳朵就是羊的身份,从小用剪刀剪了个豁口。
张五爷还说我们在村里放羊,这是一小部分,在沙漠里还有一大群羊。每年春天送到沙漠,冬天才送回来,甚至长年在野外。牧羊人各家给新羊做记号,拿一个铁制小铲子,在炉火中烧红了,在羊耳朵上做个记号,四个生产队,加上各家的羊,互不相同,分左右耳朵,再分做一个小圆孔、小半圆、小方孔,形式多样。这些记号,牧羊人都记在心里,一点也不会弄错的。
我没想到他说的这些话对我都有用处,一个月后,我又被发配到腾格里沙漠的绿洲牧羊,当了半年的羊倌,与沙漠,与绿洲,与羊,与牧羊人结下了不解之缘,对我的一生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
前面说到我与羊有缘,还有我接羊的另外一个故事。我上大二那年,暑假期间为了挣学费,我父亲领我去长途接运羯羊。
那个时候还不允许长途贩运,我们是为公社去拉改良配种羊,带着介绍信,坐车到盐池大水坑,甚至是远到甘肃的夏河,一路上,提着个羊毛织的肩搭口袋,口袋里面装着干粮和行囊,沿途不住店,自带干粮吃饭,背着塑料水壶解决饮水问题,风餐露宿,那个时候不但交通不方便,更没有电话和手机等通讯工具,一路上逢人必问,曲里拐弯,边走边打听,像个远途跋涉的行者,其实是一个走进山洼戈壁的贩夫。
把羊买好收好,然后雇车拉回中卫镇罗,我的任务是保护羊的安全,不分白天黑夜,坚守在卡车马槽里,与羊为伍,那时路况不好,行车颠簸,路上车速不匀或上下弹跳及起步刹车制动,一车六十个羊会摔倒或拥挤在一起,出现踩踏拥堵窒息死亡,我要及时将它们一个个拉起来,驱赶它们站起来,有合理空间,一路上我手忙脚乱,处于高度紧张和繁忙状况,一周一趟,一次有十元收入,一个假期挣五十多元,在那时可是高收入了。就这样,我跑了多次甘南和盐池,知道大水坑有个油田,大学毕业的时候,我直接填报志愿到大水坑当石油人。
羊与我有缘,我的儿时与羊为伴。接羊使我找到了工作的地方,实际上是影响了我一辈子。
越是艰苦的环境,受过磨难的生活,越是记忆深刻,勾起人的怀旧和掂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