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村里的老水井
住在城里,打开水龙头,水哗哗流出,方便快捷,但总是能看到水中渗透着白色的消毒物,淡淡的氯气,口感不好。我常想起家乡小村的古井,打水、洗衣、饮牲畜,人丁兴旺的场面。
张庄村里有一口古井,在村子的中心,位于宋家的前院,王家的后院,井口是用青石砌的,井栏有深深的凹痕,是打水井绳上下磨出来的岁月印记,刻着村里人的酸甜苦辣,印着喝水人的喜怒哀乐,见证着一方水土的变迁。井壁石缝里长着墨绿的苔,井台由于年久被磨得光滑。井向南连着一个木制水槽通向引向渠,供洗衣和牲口饮水,井北有沙枣树、杨树、柳树、榆树。开春,因接井水地气,井边柳树先发芽,带动全村泛绿。五月份,沙枣花黄灿灿,全村香气浓浓,榆叶青绿,白花成串,随手可摘,香气弥漫在井台四周,感染得水质更甜。井成了一方水土,养育着村里几百户人家,也聚集着人气。
老井开挖的年月,村里没有几个人说得上来,这个村庄过去没有几个有文化的人,也没有南方有记族谱和家谱的传承,因此,这个村庄的人过上五代基本上就记不住先人的名字了,也说不清村里的老事。村里就这一口井,凭着井壁长满绿苔的石头,估计。有些年代了。古井虽不知先人何时淘出,却代代相传一个故事。很久以前,有一条巨龙,头在南边黄河里吸水,尾巴在北边照壁山吸金(现在勘探发现,确有小金矿),龙翻个身会地动山摇,因此,在龙头上方修了个莫家楼,天上的神搬了一垛麦压在尾巴上,变成了出名的麦垛山,镇住了龙,张庄的井恰好打在龙的肚脐眼上。自打我七、八岁记事起,村里有个百岁老太太,人称王老太岁,经常坐在井边的石碾子上晒太阳打瞌睡,经常说一些阴阳两界混淆的话,有时用干巴无肉的手抚摸着同样苍老的井台,自言自语:“我都一百年了,喝了一辈子你的水,养了一百多子孙,活成精了,你咋还不老呀?你带我走吧。”
这个井每年都要淘一次,淘#是村里的大事,生产队委派四五个青壮年淘井,给最高的工分,还要买两瓶烧酒让他们喝了以驱井底阴沉的寒气。淘井是清除井底淤积,一是保证出水量,二是保证清洁。这个井不深,只有六七米,首先要把里面的水舀干净,那时候没有水泵。,四五个年轻的汉子拿着水桶,快速的打水倒水,三四个小时后井水就被提光了,火气旺盛的小伙子们啁上两口白酒轮流下井,把里面的淤泥挖出来,提上井倒掉。直到井下压的一个石盘清洗的干干净净。淘洗后的井水量也大了,水质也清澈了,喝起来也更甘甜了。
水是村的灵魂,井是水的眼睛,看着村人日出而作,日暮而息,涌起一股田园诗意。清晨随着鸡鸣之声,晨曦微露,薄雾之中,村民推开吱吱滋仄响的木门,第一件事是挑着木桶,三三两两到井口打水,见面互相问候着“吃了吗?今天地里干些啥活计?”的乡语。打水时,吊桶撞击井壁石沿,空灵的撞击声沉闷回响,拉开了村庄活泛的序幕。
接着能听见近处人家锅碗瓢盆洗漱,摘菜、做饭的响动,井水在渗透,吸收,随着打水消涨,靠井水养育的一方人也开始忙碌,进进出出,喂鸡吆狗,牵牛赶驴,荷着锄头,扛着农具,田间地头,务弄庄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