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p>
水朝阳的嘴唇动了动，眼皮无力地掀开了一点。</p>
“水大哥你先别说话，莓莓，大哥的伤势……”</p>
仇无衣立即阻止了水朝阳，转头问道。</p>
“没关系。”</p>
柳莓莓对仇无衣的话言听计从，忍着不住流出的泪珠含混不清地回答道，手中的针线已经被染成了与鲜血同样的颜色，虽然水朝阳身上的伤口已经处于最后的缝合阶段，仇无衣却一眼就能看出这道伤口原来的大小。</p>
可以这么说，水朝阳现在还活着，完全是凭借运气。</p>
“可是……”</p>
水朝阳的身体想要微微抬起一点，却连这些力气都没有，脸上顿时一阵悲凉。</p>
“等一下我来说，受伤的人就要老老实实。”</p>
柳莓莓眼眶中涌出的泪水一阵接着一阵，但比起吓得不敢说话的那些人，她已经算十分冷静的了。</p>
“我先出去等着，对了，我看受伤的人不少，为什么你好像最后一个给水大哥疗伤？”</p>
仇无衣由于暴怒而走向极端冷静的心稍稍平静了些许，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愤怒无法带来任何弥补，任何时候都不缺乏流泪的人，缺乏的只有做事的人。</p>
“因为那几乎是致命伤，不知道能不能抢救回来，只能看运气，着手治的话，也很可能会死在中途，如果在治疗他的时候耽搁了对别人的治疗，那么就会死更多的人。”</p>
柳莓莓的回答近乎冷酷无情，这是毫无遮掩的实话，很多时候，真实这两个字就是如此刺耳。</p>
“你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药师。”</p>
身为当事者的水朝阳没有因此而生气或抱怨，反而对柳莓莓的做法充满了敬意。</p>
仇无衣点了点头，转身走出了医馆，站在院子的角落。</p>
事情的起因经过他已经猜出了**分，根本无需找人确认，刚才那句话，更多的是想试探一下村民们的勇气和决心。</p>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柳莓莓终于从医馆的大门挤了出来。</p>
“谁先动的手？”</p>
仇无衣一看到神情憔悴的柳莓莓，心中的怒火反而越来越平静。</p>
“对方，我没出手……因为没有任何人攻击我。”</p>
柳莓莓盯着自己的脚尖，低着头站在仇无衣面前，这是她唯一害怕的事情，之所以一看到仇无衣之后泪水就夺眶而出，其中自然有三分是因为老师褚宏图的意外身死，而剩下的七分，则是在担忧这件事。</p>
“是吗……对不起，这次是我的错。”</p>
仇无衣愣了片刻，慢慢地将脸扭向一边，眼角划过一丝晶莹的水光。</p>
虽然大致也在预料之中，但若是柳莓莓不顾约定而出手战斗，以她的实力加上水朝阳，结局想必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或者说不会糟糕到这个样子。</p>
造成这个结果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仇无衣比谁都清楚，在他还没开口的时候就十分清楚。</p>
阵阵悔恨不住在仇无衣的心中撕咬，咆哮，将他的心蛀出一个个深深的孔洞，孔洞之中流出的是难以干涸的痛苦。</p>
“阿哥，接下来要怎么办？”</p>
柳莓莓停止了哭泣，渐渐变得冰冷的视线停留在仇无衣的脸上，曾经发下过不再以感情面对仇无衣以外人类的誓言，可是当关切自己的人死在面前的时候，她却发现自己没有变得那么冷血无情。</p>
仇无衣没有回答，而是拉起了柳莓莓的手，迈开大步，沾满血迹的柔软小手有些粘稠，却冷得吓人。</p>
一见仇无衣气势汹汹地冲向医馆，聚集在里面的人主动钻了出来，在医馆门口聚成了一堆。</p>
“老人家死了，你们还活着，从今以后，你们想要如何面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p>
仇无衣的声音平和而缓慢，既无慷慨言说的激情，也无一切尽在指掌的自信，就像在与他们闲聊一样。</p>
“老弟，这一次，老爷是铁了心要征走村里的所有粮食了，根本不管我们的日子能不能过，阿婆……阿婆和他们吵了两句就被砍死，水老弟拼命才赶跑了他们……以后……以后……”</p>
说到一半，这年龄不算小的汉子已经泣不成声。</p>
“是的，以后他们还会来，我看到这群人的车子上没有粮食，一路慌慌张张地逃命，速度很快。可是接下来呢？我若是领主，接下来不仅要取回没有征收的粮食，而且要让领地里所有人都看到反抗征税的下场，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杀光这里所有的人，一个都不剩，反正只是个小村子而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