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捌·守株待兔(1 / 2)

 ——查踪迹独自赴驿馆,事临头鹰眼能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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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接到洛阳兄弟会分管人周荷的来信,景年急中生智,找到张择端想出瞒过父兄与城中禁卫军的办法,以画学生写生之名赶赴西京,见到了因不慎探到张邦昌住处而中毒箭受伤的师兄孔少隹。自张邦昌一离开,两京戒严,周荷为了迷惑盘查者的视线与藏住景年的五官,不得已请景年穿上自己的衣裙,假扮作小娘子,这才蒙混过关。

如此这般,城中便能安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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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荷一听这话,知他是要留在这里,一时松了口气。洛阳城兄弟会人手不比东京,她一人也难以应付禁卫军太多回,有个机灵的在这里总能分担许多。

她才想开口,却又担忧起来:“若景年小兄弟不回京中,你父兄那里要如何应付?”

“荷姐放心!此行以写生为名,未曾约定归期。父兄信择端先生安排,我留在这里也方便,”景年忙解释,“待风头过去,两城松懈,我再与师兄一起回去,免得节外生枝。”

“也好,你身份特殊,出入两京频繁只怕要惹张邦昌注意。只是你不在东京,小孔又在我这里,城中兄弟会又该如何?”

“有我姑姑在,小菜一碟。”少隹躺着插话。

周荷这才放下心来:“是,我怎么把添翼大哥忘了。她一向要强又爱操心,这回且想个法子瞒住缘由,你可是她最后的……唉,算了!说这些干什么。”她摇了摇头,又道:“所幸今晚先哄走了禁卫军,明夜还不知会如何……”

她忧虑的目光在地上盘旋了半晌,顺着少隹搓裙角的胳膊蔓延到了景年的身上。

景年已经过一回吓,看她又打自己主意,立马后退一步,还没摆手,却又想到能扰乱视线的人只有自己,只好灰溜溜点了点头:“好好,还是我来。”

周荷如释重负,连忙道谢。

少隹只顾在一边坏笑,景年这才反应过来,自打回了屋后,他这身衣裙还未更换,难怪这浪荡子老是把咸猪手往他这儿伸!

他将裙角从师兄手里一把扯出来:“你倒是没事人一样,中毒的不是你么!”

“这点伤又要不了性命,老李年轻时精通毒理,等他回来看就是了!”

“我的好师兄,你还是谨慎点好。伯父回来之前你可别再生事,没几个月就得盯着蔡府动向了,缺胳膊少腿可不……”

“行行行,您老人家放一百个心吧,”少隹最听不得唠叨,赶紧拉起被子把头捂上,“爷爷困了!”

周荷便起身,给景年开门:“夜深了,我给你打扫间屋子出来。小兄弟就委屈委屈在我这里住上一阵子罢。”

景年笑道:“哪里来的委屈,我哪儿都睡得惯。”

话音刚落,少隹又探出头来:“荷姐别同他客气,让他住房顶上,一样睡!”

见师弟又要回嘴,他便钻回被褥佯装打鼾,惹得周荷也笑起来,把景年拉了出去。

二人出了门往厢房走,院子里还有零星一两个刺客兄弟在歇脚,看有人出来,赶紧搁下水碗招呼,又问了问少隹兄弟的伤势。

待几人散去,夜高星凉风半起,树叶摩挲有声,秋夜便伴着蒸腾的草木香又浓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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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傍晚,周荷才与陈尧臣从外面采买回来,就瞥见厢房大门开着,一张白纸被小刀钉在门框上。凑近一看,原来是张景年留的字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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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姐:

思想一夜,张邦昌其人手握重兵,既在洛城遇敌,不会善罢甘休。

我等亦难得接近禁卫军大统领,如此良机,年欲于酉时往官驿查探一二,不知能否探得更多线索。

烦请与先生一同照看少隹师兄。

若无事,两个时辰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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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荷抬头看了看天色,眼下已是戌时。

洛阳兄弟会的据点小且偏远,官驿距此并不算近,走路要半个时辰。

景年虽没在城内走动过,可他一向脑子机灵,这会一路摸排过去,也差不多快找到地方了。

“也不提前说一声……罢了罢了,他脑子好用,城内自己人也不少,想也无甚风险,随他去吧。”

她便折起字条来,转身回了夫君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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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身后,房门上的锁头被风吹得晃了几晃,“啪嗒”一声掉落下来,砸在了地上,被剪开的断面反射着院中的灯光。

周荷并未发觉门锁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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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渐渐分明,眼看着快要圆了。

秋风缓吹,洛阳城官驿附近的树木红绿黄叶相杂,虽惹得人眼花缭乱,却不好藏人。

景年心知秋木落叶易暴露行踪,便只埋头跟着人群来回流动,一边找着顺路的行人,一边紧紧观察着大路上频繁往来巡逻的长矛禁卫军,心中嘀咕起来:

“驿馆附近人也忒多,难怪查的这么严。”

今日并未佩戴禁卫军腰牌出门,因着洛阳城内还不知有没有禁卫军中的官员,他可不敢贸然将家族身份暴露在外,省得给府内再惹上大祸。只是这样一来,他就不得不低低压着兜帽混迹在人群之中,方能避开警惕的禁卫军。

见前面有个热闹的算命卜卦摊,挂着一黄一红两串小灯笼,景年便从扛着包裹货物的行人里窜出来,一屁股坐进那半仙面前的长凳上,微微侧首,察觉没有人发现自己,这才松了口气,跟着旁边听解卦的闲人一起凑着热闹。

“……吉人自有天相,贵人大可放心,天机在手,福禄我有。”那算命的小老头才把一名员外哄得眉开眼笑,眼神一闪,看有个戴兜帽的在身前坐着,赶紧又过来殷勤,“哎呦,这位气色上佳,竟也是个贵人!”说着,就要来拉右手。

景年心知肚明,不紧不慢地把手递过去,摘下护掌,亮出手心来,又趁两旁闲人不备,两片唇上下动了几回,那老头就屈指敲了敲木桌案,继而为他看起手相来,口中唱道:

“紫气顺风来,吉神星照;南北东西去,万方通达!”

手上却写了这么几个字:“轮岗半刻钟五人皆自驿馆内出入良机难觅”。

景年缩了缩掌心,又伸开手,继续唇语。

老头读罢,想了一想,继续一面唱词一面写:“惹起动静引人围看或可乘机而入”。

刺客便点点头,也屈指在桌上敲了两下,接着便将手缩回来,看着算命老头哗啦啦摇起签筒,趁着人乱乱地围着,悄悄喊了个半大小子来,与他耳语了几句,那半大小子就一蹦一跳地往官驿正对面的夜市上去了。

不多时,那里就传来一阵骚乱声,一个卖熏野鸡肉的妇女手握蒲扇,指着一个男娃娃尖声大叫。

这一声,把周遭摊子的男女老少的眼睛全拽了过去。

“咋了咋了?”“出啥事了!”

“那娃娃偷高婆娘的吃食!”“娘嘞,惹那泼妇作甚!”

景年不动声色地跟着人群站起来,趁着道路两边的禁卫军闻声往高婆娘摊子上赶,三步并作两步一下窜进了驿馆外面的小巷子,又趁着没人察觉,攀住墙头,翻上邻近房舍屋顶,把身子藏匿在院内禁卫军看不见的背阴里。

外面的骚乱还在继续,小孩子的哭闹声兀地从人群中爆发出来,高婆娘的骂骂咧咧混合着禁卫军喝令声纠缠在一起,教围看的百姓们很是快活。

景年悄悄探出头去,院内的几名禁卫军正指着外面的乱子交头接耳,很快便慢悠悠出去了几个想看热闹,还剩下两个年轻些的留在院子里巡逻,以免有百姓趁乱生事,滋扰官员休息。

他便潜伏在屋顶上,借着灯笼烛火屏息静气地观察了片刻。

这两人貌合神离,各自不知在想些什么事,先是一起走了一段,便有一人一直向外张望,又和同伴相背而行,随便找了个往花园去的小路钻了进去,好一会也没见人影——大概是躲懒去了。

景年暗暗记下二人行进路线,趁着另一人绕开去,立刻顺着屋檐滑落下地,扎进一丛高草,窸窸窣窣地贴着边潜行向内院。

前几日住进张邦昌的,是哪间屋子?

此地院中安静,门窗俱完好无损,也都关闭妥当,看不清里面的摆设。这里几乎没有官员走动,几间卧房里亮着寥寥几盏灯,也不知是在房内休息,还是已经出门去看热闹了。

他悄悄钻进对面的灌木丛中,在枝杈缝隙里以鹰眼观察起四周来——得想法子找到目的地,亦不能疏忽惊扰旁的官员。

面前这趟厢房上,好似有一块瓦当缺了一角。

刺客将目光锁定在唯一有缺口的瓦当上,视线上下移动,却并未发觉其他可循的线索。

他眨眨眼,将头缩回,躲过百无聊赖巡逻回来的禁卫军,又凑近外面,重新检查对面的一排窗户。

红褐色的窗棂,厚厚的窗纸,好像也没什么异常。

且慢,好像有一扇窗户的颜色不太一样……

他看着一扇有些微微发黄的窗户,因灯光影响之故,不甚确定,又拿两侧的一起对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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