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农家、墨家、兵家、纵横家等等,也都有传人流派存在,只是因为儒学成了官学,很多其他流派的传承之人,为了能够立于朝堂,往往继承本身流派之外,也会同时修习儒家经典。丁宽师从徐淑,习的是《六韬》,虽然也被划入广义的士人,但如果细论起来,应该是兵家的传承。
汉时的学术文化领域与先秦已截然不同。百家还在,只是不再争鸣罢了。
先秦时期,七雄并立,诸子百家纷纷依附各国,到了汉时,已经是天下一统,百家之争,已经由各国的明争,转化为朝堂之上的暗斗。
汉时朝堂之争,最得势的是儒家今文学派,几乎汉朝所有的三公九卿、重臣名臣都是出自今文学派。而今文学派的学术传承,依赖的就是太学和家学体系。
东汉时期,儒家的古文学派逐渐兴盛,加之其他诸子百家也有所恢复,虽然始终未能成功挑战今文学派在朝廷中枢的统治地位,但也影响力日渐增加,这些朝堂上属于弱势的流派,传承推广学术依靠的就是规模日益庞大的私学。
今文学派因成为官学而鼎盛,亦因成为官学而衰落,到了汉末灵帝时期,今文学派的核心之地太学已经成为政治斗争的工具,几乎彻底丧失了学术独立地位,甚至经常有人擅自篡改经文,以切合自己的政治主张。
就是这种背景下,宦官首倡,大儒蔡邕、杨赐等人附议,灵帝下旨,开始对儒家经文进行官方修订,这就是中国文化史上著名的熹平石经。
熹平石经表面上只是学术问题,但校对刊刻的背后,却是皇家专权思想、把控今文学派的世家高门、力推古文学派的弱势官僚之间的政治理论高地之争,暗中的刀光剪影、纷繁复杂足够单独写一篇几百万字的小说。
先不提熹平石经的经文内容,就说石经这个形式,其实在技术史上可以被认为是印刷术的前身。石经立起之后,就出现了拓印技术。
丁宽一直缩在扬州,虽然时刻关注天下事,但对朝中这种不动声色的暗战,哪可能有那么深刻的敏感?居然就在熹平石经校对刊刻的关键时刻,居然头铁的在洛阳推出了丁氏纸和印刷术这种逆天的东西,也真是个憨憨。
丁氏书坊在洛阳没什么根基,勉强说只有一个徐璆罩着。徐璆自己在洛阳也不算什么,但徐璆背后有太尉刘宽,真以为刘宽经常跑到徐璆家,就只是为了哪点酒?
刘宽可是真正的宗室重臣,又是帝师,虽然一向表现的与人为善毫无脾气,但为人精明的很,一向不轻易参与派系争斗。
大家还没搞清楚丁氏书坊到底有啥政治意图的时候,丁宽又弄出了一个免费公众阅览室-承恩馆,公然买好太学里的寒门、清贫子弟,更是让一群老家伙摸不清头脑,一向空空的眼睫毛都给堵住了。
丁宽没有公开宣扬这个承恩馆的主人是自己,对于那些政治老油条而言,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丁宽的出身来历,家世背景,起家经历早就被人查了个底掉。
这帮老家伙都是心思深沉之辈,看丁宽此前一直缩在扬州,表面上又不介入任何政治纷争,甚至连儒家五经这种销路最好的书籍都不刊印销售,都只是暗中保持冷眼旁观。
丁宽他爹跟随陈蕃死在辛亥政潮之中,身上自然有很深的党人痕迹,居然不拒绝宦官曹节捐资,还说什么行善积德、一视同仁,更是让人不愿轻举妄动。
丁宽在洛阳的布局,在一群老家伙眼中,就是王八拳乱挥,不说别人,连刘宽都没看明白,不过他直觉感觉这些都不是坏事,就隐晦的通过亲近徐璆,给了丁宽暗中的支持。
他们当然看不明白,丁宽自己就没想过要卷入朝廷的纷争,技术公开,承恩馆低调经营,不过是他底气不足下,朴素的自我保护而已。
就这样丁氏书坊在有心人的暗中关注之下,“低调”的经营了两年,丁宽又推出了《农书》。
《农书》是什么?丁宽自以为只是技术类书籍,但要知道农是国之本,先秦百家当中就有一家叫农家,也是有政治主张的。
这《农书》才推出多久,又搞了几本算学书出来,而且这次这小子居然一改往日的低调作风,不但亲自跑到了洛阳,还走了刘洪的门路,要把这几本书推为算学的启蒙课本。
一时之间,洛阳的很多老家伙,脑中充满了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