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东市。
洛阳杀人在西市,长安杀人在东市。
今日正是左羽林将军李光弼,在东市被行刑的大日子,百姓们在行刑台下,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之所以如此热闹,当然不是因为李光弼有多么怙恶不悛,而是因为他是最近这些年来,品级最高的大唐官员。
乖乖,这位可是正三品的大员,多少年大唐没有对如此级别的官员,公开行刑了。
而且,这行刑的理由,又是如此的荒诞丢失了陛下钦赐的玉辟邪。
“就是这位,弄丢了陛下的玉辟邪啊?”
“怎么那么不小心呢?瞧着吧,惹来杀身之祸了吧?”
“看来这当官也没啥好的,不知怎么犯点小错,就要被砍脑袋。”
“哼哼,依我说啊,这厮该死!我要是有了如斯宝物,肯定是严加看管,怎么能丢了呢?不用问,他类似的宝物多了去了,才不够珍惜,就是大贪官一名!”
“诶,莫乱说,积点口德吧,这位可是曾经战败了回纥人,扬咱们大唐国威的人。”
“对啊,有印象。看来是好人没好报啊。”
……
台下百姓们议论声,传入李光弼的耳朵里,让他感到感慨万千。
他暗暗寻思,原来,我李光弼活了这辈子,留在人间的就这些东西啊。
丢失了玉辟邪的倒霉蛋,疑似的大贪官,击败了回纥人的大英雄。
原来,我自以为惊天动地的救驾功无人知晓,我自以为风云际会君恩相得,根本就不算什么。
是啊,我以为大唐天子看重了我的才华,对我恩重如山。实际上……人家一直以为我是越王崔耕的人,必欲杀之而后快。
是啊,若没我李光弼,大唐天子就死在当场了吗?那怎么可能!当时贼子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不是我探明的叛乱,不是我挑拨的贼子互相残杀,我有何功劳可言?
我这是贪天之功为己有啊,这个天,就是越王崔耕崔二郎。
仔细想来,我这辈子唯一被人称道的地方,就是在教军场上扬我国威了。
而这,恰恰是越王崔耕给我的机会、而越王崔耕,恰恰是无数次对我诚心招揽的人。
我的伯乐一直是崔耕,而不是李隆基,这是多么明显的事实,我怎么就一直没想明白呢?
哈哈哈!
我这一辈子,对我好的人,我不珍惜;想要杀我的人,我视人家为平生知己。
如此狼心狗肺之徒死在这里,岂不是大快人心之事吗?
想到这里,李光弼忍不住仰天长笑,笑的前仰后合,笑的痛快淋漓,笑的……涕泗滂沱。
李光弼的监斩官,正是程元振。
他见此状况,忍不住嘟囔了一声道:“杂家还以为这李光弼是什么硬汉呢,没想到这厮的胆子如此太小,临刑之前,竟然吓疯了。”
“我没疯!”
李光弼陡然停住,充满仇恨的目光看向程元振,道:“事实上,我从未如此清醒过。程元振啊,程元振,你贪婪弄权,嫉贤妒能,必定不得好死!”
“得了吧,都到这时候了,你还有脸说杂家?你还是多关心关心自己吧!再过两刻钟,就是你丧命之时!”
李光弼喟然一叹,道:“关于这点,李某人当然明白。若是上天保佑,我能逢凶化吉,某定当痛改前非,重新做人。倒是程元振你,恐怕要一错再错,死无葬身之地。”
“哎呦嘿!都到这时候了,你小子还想着活命呢?难道你还想着越王崔耕再来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