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审隔离制度。这还是张伟在东方都的庭审中，第一次听到辩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所谓隔离，意味着封闭信息，隔绝一切干扰。法庭需要做的是，将陪审员放置在一个与信息隔绝的地方，确保他们不会接触到任何信息。这一般是控方会提出的要求，辩方很少会提及。一般的案子，如果影响不是太大的话，陪审员通常是可以回家的。但是，如果案子引起轰动，新闻和媒体无孔不入的报导会使陪审团受到极大干扰。那么在挑选陪审员的时候，就最好挑选那些对案情毫无所知的人。这样子的话，他们得到的全部信息，就是庭审中被允许呈堂的证据，在判断时不会受到媒体的推测和不合法证据的影响。可如果被告是某个大明星，或者知名艺人、名人等，很多陪审团可能本就认识对方，亦或者听说过对方。如果这时候陪审团返回家中，打开搜索引擎，搜索了关于案件或者被告的信息，恰好看到了对被告正面的报道，那么陪审团做出的判决，就会有利于被告。同样的，如果网络上都是关于被告负面的报道，那么陪审团的判决影响，也将会对被告产生负面影响。就比如本案，因为在陪审团被选定和隔离之前，八卦舆论就已经漫天都是。你几乎在东方都找不到一个没有看过有关报导的人，他们可能不记得亲戚的名字，但绝对不会不知道朱天颖是谁。正因为如此，后续案件的审判风向，可能除开法庭内因素外，还受到了法庭外因素的影响。无论是控辩双方，其实都认为隔离制度没错。就连倪秋萍法官，也忍不住点了点头。“很高兴你们辩方会提出这一点，经过本庭考虑，允许这项提议！”倪法官说着，看向候选陪审团。“现在，本庭已经批准了庭审隔离制度，如果自认为在接下来的庭审中，无法忍受外界隔离的人，可以自行离开陪审席！”听到法官这么说，有几个陪审员蓦然起身，离开了席位。他们显然受不了隔绝网络，甚至隔绝电子设备的枯燥生活。不过就算是剩下的人，可能也有一些受不了的，但他们觉得能够参加这样的案子，值得留下来。候选陪审团，还有不少人。倪秋萍再次问道：“剩下的人中，还有人需要考虑一下吗，一旦进入外界隔离设施，你们将全程都在外勤的看护下生活，每天只能看特定的频道，浏览特定的网页，不得接受任何与本案相关的信息，每天只能与家人进行简短的通话……”在法官的提醒下，又有两人犹豫着站了起来，他们看了辩方席一眼，还是选择了离开。“好，那么剩下的人，本庭都认为你们没有问题了，如果在隔离期间，你们要提出抗议的话，本庭也不会受理！”倪秋萍已经再三强调过，如果后期在隔离中有人受不了要投诉，外勤和法院也将装作没看到。毕竟她的提醒，已经仁至义尽了。“现在，开始筛选陪审团！”她挥了挥手，示意蒋凤珍赶紧开始吧，刚才说明浪费了不少时间。蒋凤珍会意，再次走到陪审席前。“在这里，我想提问一句，你们对于女人的青春怎么看？”她在提问后，开始点名。“这位陪审员，你怎么看？”“我认为女人的青春很值钱，因为年轻的女人，她的青春是无价的！”“法官大人，我方接受这位陪审员！”“这位先生？”“我认为要看给谁了，毕竟青春也是相互的！”“法官大人，我方感谢这位先生的回答，并且拒绝这位陪审员！”“这位呢……”第一个问题，很有目的性。“开场就这么直接啊？”张伟也看的出来，这问题就是为了给朱天颖的五年青春估值。将一部分认同朱天颖牺牲的人留下，而将不认同，或者持疑惑态度的人剔除掉。留下的人觉得朱天颖的五年青春宝贵，那么很可能会同情被告，从而达到对庭审有利的影响。反之，无法同情被告的人，对辩方自然不利。蒋凤珍又筛选掉了几位陪审员后，暂时停止了筛选，轮到控方提问。“控方上来！”倪法官朝控方席招了招手，但谭莹莹却久久不动。“控方？”“啊，哦，轮到我了！”谭莹莹终于回神，并且呆愣的起身，走到证人席前。“公诉人，现在还没到交叉质询呢，请你去陪审席前面，ok？”“对不起，对不起，我的错，我的错，法官大人……”谭莹莹连忙道歉，态度慌张，一路小跑着来到陪审席前。看到这一幕，听证席不少人发出了笑声。辩方席的胡耀德和蒋凤珍，也都面露冷笑。本以为地检总部会派出一个厉害人物来，没想到这次的对手这么拉。要是他们每次开庭，公诉人都是这种级别的货色，他们也能做到对地检总部的百战百胜了。控方席上，张伟忍不住摇了摇头。“不是吧，小谭，你怎么这么拉胯呀？”谭莹莹的表现，他都忍不住吐槽起来了。肖百合是怎么带人的，带了快一年了，水平就这？同样是带徒弟，你看看林雨萌，人家已经快出师了，都能自己独立完成案件。“所幸我已经提前和谭莹莹商量好了，关于本次庭审的问题！”好在某人准备充足，就连预审时的提问都想到了。“咳咳……”谭莹莹清了清嗓子，提问道：“请问各位陪审员，如果地上有个足球那么大的洞，旁边标着【内有危险，禁制围观！！！】的提示，你们会怎么办？”“嗯？”听到这个提问，辩方席当即有人懵了。胡耀德和蒋凤珍面面相觑，都产生了疑惑。这是个什么提问？这提问和本案有什么关系？这问题，怎么这么的天方夜谭呢？听证席第一排。“果然是这样！”肖百合揉了揉莹白的额头，一脸无语。这问题一听就知道是张伟想的，也就只有这家伙的脑袋瓜，才能想到这么离谱的问题。“张伟提这种问题，到底是为了什么呀？”一旁的夏千月知道自己不懂这些，也就干脆懒得想了，直接看向肖百合。她知道肖百合比自己聪明，并且有庭审经验，也许能看出什么来。“你别问我，那家伙的预审手段，我从来没研究过！”肖百合表示，你问我我问谁啊，我又不是张伟，哪懂这些花里胡哨的玩意。如果她都看不出来，那么旁边的铁如云，李月琴和林雨萌等人，包括后方的记者和吃瓜群众，自然也都想不明白。他们只有一个想法，到底会不会去看呢？几个人的脑袋里，都是这个符号：？？？庭上。“先生，你会去看吗？”“呃，我会去看吧……”“为什么？”“我好奇啊，那么大一个标语放着呢，我肯定要去看看，什么东西这么危险……”“感谢回答！”谭莹莹道谢一声后，转向审判席，“法官大人，我方接受这位陪审员！”接着，她又走到一位女陪审员面前。“女士，你会去看吗？”“我想问，那个标识醒目吗？”“非常醒目，最后还加个三个感叹号呢！”“那就肯定不会去看，因为我不喜欢冒这种险！”“感谢你的回答！”谭莹莹再次转头，“法官大人，控方拒绝这位陪审员！”倪秋萍看了谭莹莹一眼，看得后者一阵心虚。不过她最后没有说什么，而是在本子上记录了一下。显然，她也没看出什么问题来。“不是吧，这都看不出来？”唯独只有控方席上的张伟，有一种一览众山小的孤独感。“不就是好奇心嘛，居然都不理解？”他在内心嘀咕一句，这就是他的目的。这件案子，明面上的证据已经很明显了，朱天颖和媒体都在说正当防卫的事，而且调查科给出的证据，也支持这一说法。如果按照正常流程走，朱天颖肯定是无罪的。所以控方需要的是，对表象持有怀疑态度，并且有探究真相好奇心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擅于去挖掘表面证据以下的真相。可惜的是，法庭内少有人看出了这点。更可惜的是，这样的问题不能多问，否则陪审员也会发现规律，从而改变原本的回答。审判席上，倪秋萍看着谭莹莹。“你还要继续提问吗？”“那要看辩方想不想发言……”倪秋萍和谭莹莹同时看向辩方席。蒋凤珍摇了摇头，意思是让控方继续。“那控方继续提问！”“哦，好的！”谭莹莹赶忙翻开笔迹，赵本宣读：“请问各位陪审员，你们觉得人为什么要结婚？”“这位先生，请你回答？”“结婚？”被提问的男人懵了，眼睛睁大，一脸不爽，“我都没老婆，你问我这个？”“那你觉得结婚是为了什么？”“为了应付家里人的唠叨吧，反正他们天天催我找老婆，我都烦死了！”“这么说，你会讨厌结婚，甚至于讨厌女人？”“有点吧，但我不反对结婚啊，如果真找到一个合适的话……”“明白了！”谭莹莹点了点头，这一次她看向的是辩方席，“法官大人，我方接受这位陪审员！”“法官大人，辩方拒绝这位陪审员！”就在谭莹莹提出接受时，辩方第一时间站出来反对了。开玩笑，这位陪审员都表示自己讨厌女人了，留着他干什么？被告是女人，谁知道这位陪审员会不会因为这一点讨厌被告呢。所以还是踢掉的好。“请问女士，你认为结婚是为了什么？”“我认为是安全感，男人和女人之间有安全感！”“什么是安全感呢？”“家庭，孩子，责任……当然，还有钱……”“哦，钱！”谭莹莹突然强调了一下，让女陪审员面露一丝尴尬。紧接着谭莹莹却突然低下头，翻开笔记本上的一页。“法官大人，我方接受这位陪审员！”她在说出此话时，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法官大人，辩方驳回这位陪审员！”虽然不知道谭莹莹的表情如何，但无论是胡耀德还是蒋凤珍，都认为这个陪审员对己方不利。因为婚姻之中，最看重钱的人，可能会对财产格外重视。他们可以肯定，控方一定会以财产作为证据，留着这个贪钱的女人，对朱天颖绝对不利。倪法官示意让女陪审员离开，然后在笔记上记录了一下。谭莹莹的提问，却还在继续。而她的提问，也引来了听证席的许多讨论。“这些问题倒是简单了一些，但也很显然不是莹莹能想到的，应该是张伟的目的，我总感觉他在谋划着什么！”肖百合注视着控方席，心中有一种猜测。“什么谋划？”旁边的夏千月一脸好奇。“辩方，可能中招了吧！”肖百合呢喃一句，她好似捕捉到了什么。其实除了她之外，听证席上还有一人也捕捉到了。“哦，这些居然都是诱饵，用来故意消耗辩方的反驳次数！”秦少聪作为龙腾的律师，坐在听证席中列，一动不动的看着法庭上。他看出来了，谭莹莹提问这些的目的，并非是筛选陪审员，而是消耗掉辩方剔除陪审员的机会。利用这些不太重要的问题，营造出要留下陪审员假动作，就会让对手觉得必须要排除威胁，而使用辩方的剔除机会。一旦6次机会全部用完，那么控方就会施展出手段，来留下一位辩方无法剔除的最关键陪审员。这就是控方的目的！“很有水平的提问啊！”秦少聪看着谭莹莹，目光自动略过后者。他知道，这些问题一定不是这个一看就拉胯的新人提出来的，而是控方席上那个一脸淡定的年轻人。“不愧是张律师啊，能够打赢地检总部多次，还能够战胜高检，果然很有实力！”秦少聪对于张伟有高看了几分，甚至不吝赞美之词。庭上。“法官大人，控方接受这位陪审员！”“法官大人，辩方拒绝这位陪审员！”随着蒋凤珍又一次将谭莹莹要留下的陪审员剔除，倪秋萍在笔记本上又划了一道线，而这样的线原本已有5条。“控方，还有问题吗？”“有的，法官大人！”见谭莹莹点头，倪秋萍挥了挥手。反正辩方没反对，你随意吧！谭莹莹心中数着数，随后走到一个女人面前，问道：“这位女士，请问你是什么职业？”“我是一名演员！”女人昂起头，很高兴的回答道。“演员？”谭莹莹看了对方一眼，然后诧异的看向控方席。因为张伟在预审时，和她说了一点，那就是要重点留意这个女人，因为对方很可能成为本案的1号陪审员。同样的，张伟也乐了。“好样的，这女人是个演员，那可是专业的伪装者，一定能识破别人的演技。尤其是朱天颖，这女人几乎没演技，这位1号一定能一眼就识破对方拙劣的伪装。”“我刚才已经观察过了，这位性格相对活泼一点，能够在相对沉闷的12人刑事陪审团中，依靠着优势拉拢大多数人，是绝对可能影响庭审走势的重要陪审员，她绝对可以担任我们的！”张伟想到此，面露一丝“阴谋得逞”的诡笑。因为他真正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陪审席前，问答还在继续。“请问你最近演过什么电影？”“我最近没有接电影，不过我的经纪人帮我接了一些直播的合同，我现在兼职做‘带货’主播。”“带货主播，你卖什么东西？”谭莹莹点了点头。“我什么都卖，应该说要看经纪人接的是什么公司的合同，他们要我卖什么，我就帮忙卖什么。最近我卖的最多的产品是智能家居的电冰箱和电视机，然后是厨房用具，比如扫把拖把清洁剂等等……”“那你演员的事业？”“你放心，我肯定不会放弃的，因为成为一个优秀的演员，一直是我的梦想！”见女人如此回答，谭莹莹忍不住又点了点头。“法官大人，我方接受这位陪审员！”“法官大人，我方拒绝这位陪审员！”看到蒋凤珍不出意外的站了起来，无论是谭莹莹还是控方席的张伟，全都乐了。“辩方，你们的6次驳回机会已经用完了！”倪法官忍不住打断了蒋凤珍，并且直接敲锥宣布，“这位小姐可以加入陪审席！”听到这个宣布，蒋凤珍的脸色变了。她好像察觉到了什么。“该死的，中招了！”同样的，坐在另一侧的胡耀德也终于反应过来。他万万没想到，张伟的目的原来是刚才那个做演员的女人，对方是重要陪审员。可恨啊，他们居然没有察觉到，之前的问题都是诱饵。辩方这位懊悔无比，而控方自然是目的达成，欢天喜地了。“好了，陪审团已经选定，明日开庭！”随着倪秋萍宣布，法庭开始解散。203章预审的较量，诱饵和真正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