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是过于强烈的疼痛让陈二珂的膝盖发软，一时不稳，弯下腰来用手扶住林淋的头，以此保持好平衡。
“没事，就这样吧，让陈二珂同学忍着痛站着处理伤口，是我考虑不周全了。”
从颤抖的嗓音中听出的不仅有歉意，还有抑制不住的痛苦，林淋意识到之前的云淡风轻，都只是女孩强忍着痛楚没有表现出异样而已。
林淋更加小心翼翼地拿着棉签，十分轻微地将沙子一粒一粒挑出，以免给女孩带来更多的疼痛。
“……林淋，你书包为啥会有这些处理伤口的东西呢？”
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陈二珂扶着林淋的头，起了一个话题试图让对话膨胀。
“额，其实是我之前摔过一跤，为了以备不时之需买的，没想到今天居然能用上……”
“呵呵，那林淋你要感谢我让你没有白费功夫呢~”
从上方传来女孩的一阵轻笑。
“唔，那我就替它们向陈二珂同学说一声谢谢吧。”
林淋顺着话题，搭上便车，让半吊子的对话接着延续下去，好让女孩不要过分关注膝盖上传来的一阵阵疼痛。
“瞎说，创可贴怎么会这么想呢？”
“能有幸贴在美少女的肌肤上，我觉得它们一定正心存感激着。”
“哈哈哈，林淋你好搞笑啊。”
“我只是陈述事实罢了。”
“哪有这样的……”
……
乏味的台词支撑着空洞的对话，让彼此的交流断断续续地苟延残喘，二人就这样一搭一唱地聊了有一段时间。
过了一会儿，陈二珂突然没有回话了，林淋有点奇怪，但没有抬头，只是疑惑地叫了一声。
“陈二珂同学……？”
顿了顿，夹带着些许不知名的情绪，陈二珂轻柔的话声从上方轻飘飘地落下。
“……林淋，你刚才为什么要叫住我呢？”
“书包里正好有药品，眼前又有一个受伤的女孩，况且还是一个部门的同伴，基本上任何一个正常男生都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吧？”
林淋总算处理好沙子，正在涂着红药水，随口回道。
“……”
“正常男生吗？……”
呢喃了一句，陈二珂又不说话了。
沙子也挑干净了，林淋也不再强求这比匍匐前进更慢的对话继续残存，就安安静静地拿出红药水，准备涂上。
等到终于涂完红药水了，林淋撕下创可贴准备贴上，却突然感觉到，陈二珂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啥意思？摸我头干啥？
林淋拿着创可贴的手指头一僵，满脸困惑，但由于能够用来探查的脑袋正处于陈二珂的股掌之中，林淋也无法抬头投去疑惑的视线。
没等林淋理清头绪，轻柔的嗓音顺着被揉动的头发，流入林淋的耳中。
“谢谢你哦，林淋。”
——这是代表着谢礼的意思？但我可没期待过这种摸头杀啊……
“……不客气。”
不知该如何作答，林淋姑且应了一声，将心神从女孩手上的温软以及咫尺间摇曳的衣角收回，继续手头上的工作。
很快，贴了三张创可贴，勉强将陈二珂膝盖上的伤口覆盖住，林淋拍了拍手。
“好了，陈二珂同学，你试试怎么样？”
陈二珂慢慢将手从林淋的脑袋上移开，最后时刻还意犹未尽地又摸了两下。
——喂，适可而止啊……
林淋无语地蹲着，等陈二珂站稳了，才立起身子，直面陈二珂笑意吟吟的脸蛋。
“嗯嗯，没什么大问题，比刚才要不疼了一点。”
“那就好……”
“林淋真是厉害呢~”
“只是简单处理一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林淋好温柔，都没怎么弄疼我的说。”
“……”
林淋抽了抽嘴角，看着陈二珂面不改色的神情，无法分清她是否故意用这般带有歧义的说法。
“那也不早了，耽误你这么多时间不好意思，陈二珂同学还来得及吗？”
莫名感到些许难为情，林淋在避免视线焦点相会的情况下，斜眼看向陈二珂。
“嗯，没事的，今天我打车过去，还有一点时间……”
也许是注意到林淋的不自在，陈二珂的笑容变得更加闪亮，灿烂程度高了三成左右。
“而且是我要谢谢林淋呢！”
这番话语的语气以及脸上的笑容都过于夺目，使林淋的焦点重新汇聚到陈二珂的脸上，偏移不了目光。
明明嘴角翘起的弧度、眼睛眯起的方式都跟往日没有什么不同，但林淋却觉得，此时的这般笑容却显得更加耀眼、动人。
“那就再见吧？”
在陈二珂满怀着笑意的注目下，林淋试探着说出告别的话语。
“嗯姆~”岂料陈二珂沉吟一声，犹豫了一下，转而低下眉梢，咬着下唇，委委屈屈地说道，“可是这离校门好远耶？”
林淋打了个冷颤，一股不妙的预感从颈背附近攀援而上。
“所以呢？”
“所以可不可以请某个同伴同学，扶我到校门那呢？我的膝盖还痛痛的……”
陈二珂忸忸怩怩地说道，中途还难为情地扭了扭身子。
——你刚才可不是这样说的啊……？
林淋一头雾水地看着前后反差巨大的陈二珂，不知道是什么心情促就了她现在才开始塑造落差的萌点——就是看起来有些过于勉强。
心中的疑问不断扩大，但感觉即使发问，也会被陈二珂以“不行吗”轻轻带过。
林淋叹了口气，放弃追问，挠了挠脸，按着少女的剧本念出台词：
“那走吧，我扶你到校门那。”
“好耶，谢谢林淋。”
陈二珂拍着手，以娇滴滴的语气道谢，显得毫不心虚，脸上的笑容也没有掺杂着任何一点恶作剧的意味。
——我再次认识到，女生们都是天生的演员……
心底感叹了一句，林淋走到陈二珂身旁，无可奈何抬起右臂。
陈二珂毫不犹豫地抓住林淋伸出的手，将身子的一半重量倚在林淋身上，丝毫不顾及彼此之间的肢体接触。
但悲哀的是，即使此时大量触碰到女孩子的肌肤，林淋的血管与脉搏也并未迸发出强烈的感动或者悸动，只有一种仿佛被食肉动物盯上的感觉，让林淋背脊微微发凉。
偏过头，看向正睁着大大的眼睛仰望着他的陈二珂，欲言又止，但林淋还是放弃了一探究竟的想法，只是带点无奈地说道：
“站稳了吗，我们走咯……”
“好，走吧，我们先去买面包吧？我还没吃饭呢~”
“说起来，我好像也没吃。”
“那一起买吧，我推荐一个超好吃的面包给你！”
“……算了，等送你到校门口，我再回来吃饭吧。”
“啊？可那个面包真的很好吃哦！林淋你不吃肯定会后悔的。”
“吃面包吃不饱啊……”
“那你留着明天当早餐吃嘛。”
“行吧行吧。”
……
贴在一起的二人维持着这种五分钟之后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的无味对话，慢慢地向着校门外走去。
唯一让林淋印象深刻的，是陈二珂那既不亲近也不疏远的独特口吻，仿佛千锤百炼一般。
若不是紧贴在一起的肌肤传来温热，能够感受到些许黏性，得以让林淋不至于对二人对话的立足处抱以异样和不安。
直到校门口，林淋扶着陈二珂坐上网约车——
林淋没有询问为什么陈二珂平日里要带着假面。
陈二珂也没有向林淋解释为什么她会被找麻烦。
二人就这样，挥了挥手，向彼此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