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天雄鹰惊空遏云,穿过茫茫沙海,飞绕高耸断切的山脉,俯冲山丘阶田,终与南雁北还,盘旋在广袤的平原。
吐蕃盟国雄踞西北,云理寓居西南,平辽盘踞塞北,滔滔江水奔流在南部九国的戈矛相接之间,战马依偎在岸边的尸体旁,饮的不知江水还是鲜血。
“褚梁”在九国纷争间,厮杀疆场平定乱世,后建“萧宋”,与吐蕃盟国、云理、平辽并立,国号盛昌。盛昌三十七年,萧宋山陵崩塌,太子即位,改号景炎。
景炎四十六年,一直觊觎萧宋疆土的平辽终于正月举兵南下,大军压境,可萧宋帝王却沉溺鱼龙歌舞之中,置边关事态若罔闻。
二月末,平辽发兵攻城,仅用一日便轻而易举攻克萧宋的临安皇城。年过耳顺的赵康帝本已是行将就木,多半是不忍心临进棺椁前还要亲眼看这国破家亡,在皇城被攻克的前便驾鹤西去。
太子赵晃在满朝文武的护送下出逃婺州,而后不少零落星散的大臣纷纷来投,遂在婺州登基,国号天和。
——上境
西至昆仑,东至归墟,江海波涛,峰峦层叠,杳霭流玉,奇珍异兽隐于其间,谱绘神色画卷。西海之南,流沙之滨,赤水之后,黑水之前,有大山,名曰昆仑。
一少年全身灰色一袭,袖口与脚口收束,肩披黑色斗篷,身负一柄银蓝长剑,剑鄂处一点金芒隐隐浮现,侠客气尽显,只不过是从远了看,凑近不难发现,其一身已经可以称得上麻衣破布了。
少年叫南无欺,桃虚南家人,今年十三剑会榜上有名者,背后的剑名为“瑶光”,北极七剑之一,算是他从剑会上赢得的。他入上境已有些日子了,目标就是那直耸天穹,如擎天之柱的昆仑墟,。
他走了这么多天,见过了不少奇珍异兽,遇到凶狠的,自然少不了一番缠斗,现已是脸上画无力,眼睛刻疲倦,走至一岸边,恍惚见前方有一鸾鹤,通体洁白羽毛光鲜,顶丹赤红,振羽待飞,其旁一老者褴褛,就是下髯奇长,竟拖至地面。
他以为是自己累出了幻觉,可没想那老者突然笑眯着问自己:“小家伙,这是要去哪啊?老头子我好载你一程。”无欺使劲眨了眨眼,直到眼眶挤出了水,又晃了晃脑袋,手指着自己问:“老丈您是在跟我说话吗?”
“呵呵呵,这个是自然。小家伙是因十三剑会而来吧?”
“诶,您怎么知道?”
“哈哈哈,我不但知道这个,我还知道你是要去昆仑上拜宗修习。坐上我这鸾鹤吧,我慢慢与你解释。”
南无欺将信将疑,撑着眼好好将老者打量一番,觉得也不像坏人,索性一个大跨坐上了鸾鹤。
老者捋着胡须,脚尖轻点,跃上了鸾鹤,抚了抚其脑袋。鸾鹤会意,双翅振展,御起长风。老者偏着脑袋:“小家伙,坐稳了!”老者话音刚落,鸾鹤瞬间振翔,直冲昆仑而去。
无欺坐于鸾鹤上,俯览上境之广袤,弱水相环,其外炎山,东南积石圃,西南承渊谷。鸾鹤一路绕北而翔,则又见北户之室,大阔之井。
山南伏一物,通体火红,成巨鸟状,突然展翅啼鸣,声声锐耳直冲云霄,平展的双翅似熊熊烈火燃山峦,竟生生遮蔽半边昆仑。往西去,层峦叠丘隐有虎啸之声,震慑雷霆。
北绕,苍广茫茫的深海下,一巨大黑影在扶桑照耀下隐现,身似背负山峦般,首尾奇长,人若立其上,恐如沧海一粟,不时发出来自深海的神秘悠远之声。向东眺望,龙影或腾于云雾间,或翻于江海中。
无欺伏在老者背后,刚想开口问些什么,结果不周之风直接灌进嘴里,两边腮帮子瞬间鼓起,上下嘴皮包不住牙龈,口水都被吹了出来。
无欺本来是环抱着老者身子,现在嘴被吹得拢不上,只能腾出只手去合嘴,这不腾不要紧,鸾鹤正好卡着他腾手的时候微侧身子调了方向,这一下直接将无欺屁股甩飞起来,像极了大风中衣服扯着衣杆恋恋不舍的样子。
无欺手没得抓,一把薅住老者胡子。老者这被他一抓,上下嘴唇直接分家,下巴被扯歪,面部扭曲,也没啥法子,一把握住鸾鹤的脖子。这鸾鹤飞了不知道多少年,今日险些被人掐死在当途。两人一鹤就在空中旋舞起来,好生挣扎最终才稳了回去。
“(挠头)嘿嘿,老丈,您…没事吧?”
“(低声)还好还好,胡子还在胡子还在——啊?没事,怎么会有事呢?”
“那老丈,您跟晚辈说说这昆仑墟?”
“呃……我想想——啊,这昆仑墟,形似偃盆,远看又像天柱,其周围削峭,其上洼陷广平。诶,到了闾阖了,我们先下来。”
无欺听罢,像前方望去,见一天门陡现,其高不可测,云雾缭绕,其前一巨兽守之,身似猛虎,顶有九首,竟为人面,便是开明兽了。
无欺仰着脑袋,一双眼睛跟九双眼睛眼睛相对,其目似电,威慑百灵,让无欺立马收回目光,双手交叉在腹前,保持着微笑,一副乖巧模样。
开明兽绕着无欺转了一圈,九个脑袋九双眼,把他全身上下扫了个遍,最后让开了身子。老者冲它微微一点头,招呼着无欺坐上鸾鹤,进了天门。
“这昆仑有九井,玉栏围之,有九门,方才那为正门,其内还有各小门不胜数。这进了闾阖,一直往上,九重层城,三级昆仑,一为樊桐,而上阆风,最上天庭,为太帝之居。”
“‘羽轮飊驾赴层城,高会尽仙卿。’”无欺看着俯瞰阁宇层层林立,背靠山峦,阁楼殿坛飞浮,之间多玉石成桥接连,桥上飞挂绿植,山峦多木禾,飞瀑挂悬,不时有白衣仙人飘过,不禁感叹。
“哎呦,小家伙,还懂柳三变的词呢?”
“老丈您也这仙境,也知道柳屯田?”
“哈哈哈,这个日后有缘再告诉你。我们要去的地方,是阆苑之风。这阆苑有悬圃,也算是昆仑顶了,仙人居所,阆风巔有瑶池,便是西王母所居。城内有金台五所,玉楼十二,昆仑的五个宗派,各居一台,便是你要去的地方了。”
“竟是如此,那老丈,什么时候能到?”
“别急,这前面就是了。”
鸾鹤稳降五金台中央,无欺跃了下来,环视四周,见五色云飘然,五金台上皆是殿阁俨然,渊精之阙,光碧之堂,琼华之室,紫翠丹房,景烛日晖,朱霞九光。五金台高耸,各出五色水,汇至中央,无欺看了眼坐在鸾鹤上的老者。老者似是知道他的困惑,缓缓说,
“你脚下这五色水,是载你去五宗派的桥梁,十三剑会来的人,有着自己选择的权利,挑一个吧。老头子我走了,有缘再见——”老者说完便乘鸾鹤而去。留下无欺一个人犯了难,他来昆仑是要寻他姐的,只知道她人在衍雪,却不知这哪条水流才是通向衍雪的,杵在原地半个钟头,终是下定决心,踏进了其中一条。
——昆仑五宗,凌云
凌云上金銮殿阁层然,苍松翠竹缀其中,远岫浮岚,云雾中不时有白衣弟子御剑穿梭其中。
凌云剑场上,两男子身挂轻薄木板,切磋着剑术,左侧男子没什么新鲜点,倒是右侧男子头发格外有个性,左边短右边长,一身淡黄长袍,系棕色腰带,坠白玉环,剑起剑落间尽显洒脱。
这男子叫扬轲,先前是凌云年轻弟子中最有潜力的一位。剑场围满了弟子,助威声也压不住剑与剑相碰的铿锵声。方才说到什么,“先前”?因为扬轲的头顶上的帽子,扣到了场外观战的一男子头上。
那男子立在高台上,二十有一的年纪,头发却是一头白银,两侧各一缕头发扎结成辫,盘绕至脑后相汇,由金镂换套绑结在一起,自然下垂。
隽逸的面容甚至挂着倾城佳人的一丝“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总给人一种挂着浅笑的莫名温良感,一袭白衣随风佛摇摆,衣襟前缀淡金流纹,袖口镂空点缀金,系银色腰带,缀一玉箫,衣裳绣仙鹤,恍若真有仙鹤振羽。
男子姓黎,名江楚,字扶玦,是去年以十三剑会之首的身份进来的,但是不同在于,他并非自己拜上宗门,而是被凌云掌门亲自下境掳回来,非要收他为徒。
此时凌云掌门就在他身后,慵懒的坐在祥云之上,胡须,白发,眉毛全是白的,想来也是活了几百年了,背后浮云缭绕成圆环,银色浮尘飘在其周围。
掌门平日绝不轻易现身,因为江楚平日几乎不会出现在凌云殿阁中的任何一处,只是今日在后山潜修乏了,出来散心,自己正好跟着他的徒儿透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