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构犹豫了一下,说道:“此话怎讲?”“按照前唐旧制,都护府还需要设立一位大都护,一般是亲王遥领大都护,下官觉得为了稳妥起见,殿下需要站出来,承担这个职位。”“你的意思是,让本王去领大都护?”“是的。”赵构的脸色立刻变得阴沉,连语气也变了:“这话是谁教你说的?”王表全身一颤,连忙说道:“下官只是有感而发,下官也是为了殿下着想。”“你是户部官员,本王是开封府府尹,你突然为本王着想?”赵构也学着赵桓那样冷笑起来,看得王表心里发凉。这事只要赵构告知给赵官家,他王表就基本上完蛋了。“下官对殿下的敬仰滔滔不绝。”“如何个敬仰?”“殿下当年不仅领大元帅印抗击金人,后来还清除宗室田产,辖制京东两路新农政,梳理交钞下乡,对当今新政有不可磨灭的功勋。”王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在打鼓,他当然不愿意来,但是有人逼他来,实在没办法。这是在拿自己的前程做赌注啊!过了好一会儿,赵构才说道:“本王不可能毛遂自荐吧?”“下官愿意写奏札推荐殿下,下官也有一些朋友,也很敬仰康王。”赵构莫名问了一句:“你的这些朋友,是谁的人呢?”“他们都是真心敬仰康王。”“你回去吧。”“下官告退。”从康王府出来的时候,王表全身都汗湿了。转身,赵构开始给赵桓写奏札。这份奏札倒不是告发王表,而是引荐一个人回京。谁?苏州知州汪博彦。五月八日,文德殿。赵桓正在写书,写的是《辩证论》。大宋朝的读书人思想改造还得继续下去,这是一项持久的事业。思想的转变和完善,是需要耐心的。他的开篇用了这样一句话: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随后写道:万事万物是在不断变动的,我们需要认知到事务变化的因果,辩证地看待问题。他拿了从春秋战国到秦国一统这个时间段来举例。王怀吉搬了今天的奏札过来。赵桓随手翻了一份,顿时好奇起来。居然是推荐康王任职安南都护府大都护的奏札!这么快就有人推荐康王了,这是赵桓没有想到的。看来权力场的利益争夺者们,就像海里的鲨鱼,稍微闻到一点点血腥味,就会疯狂涌过来。让赵构来任职安南都护府大都护这个想法,其实赵桓是有的。对于大宋朝制度的调整,也一直是赵桓这段时间在思考的诸多问题之一。这时,王怀吉又在门口说道:“陛下,今年的科举状元张九成在大庆殿外恭候。”赵桓合上书,说道:“朕这就过去。”赵桓到了大庆殿后,宣张九成进殿。“学生参见陛下,吾皇万岁。”“免礼。”“谢陛下。”张九成到这里来,当然是有原因的。张九成是今年的科举状元,此时此刻东京城最风云的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大佬想要拉拢他。但他还不满足,他提出要做制科考试。所谓的制科考试就是大科、特科,是古代选举非常之才的考试。在北宋,秘阁试六论是制科考试的关键环节,也是最难的一个环节,通过了,就可以见到皇帝,参加御试。所谓的秘阁试六论出题范围极广,包括了九经、兼经、正史,以及武经七书。大宋朝的武经七书是《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部经典。显然,张九成通过了秘阁试六论,进入了最后环节。在正史上,两宋三百多年的御试只有二十二次,入等者不超过四十余人,入三等者只有四人。当年,苏轼参加了两次制科考试,均入三等,足见苏轼之才。很多人认为的苏轼是文学家和吃货,但是在当时的宋人眼里,苏轼可是正儿八经的宰相之才,大宋朝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人物。至于有些人说苏轼是低情商,那可能是历史圈里最大的笑话了。“久闻卿年少时追随杨时求学,才识过人。”“学生只是比常人多了几分刻苦,谈不上才识过人。”赵桓也不吝惜赞扬,他说道:“能到这里来,说明你的确有过人才识,能有你这样的人才,朕心甚慰。”其实张九成这个人,赵鼎多次跟他提及过,确实是一个能做事、敢做事的人才。赵桓和赵鼎在用人方面从来秉承着一个原则:敢做事!官场是个权力体系极其复杂的地方,它又有着一个巨大的惯性思维:少做少错,不做不错。以至于在执行层面的许多事情很难落地。而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之间的区别并不在于思考问题,那些相互攀比“这个问题我早就想到了”的人,基本上没一个能成事的。说它一万遍,不如干她一遍!而张九成就是那种敢做事的人。赵桓也不再含糊,直接出题,他说道:“对于宋金关系,你如何看?”张九成没想到赵官家出的题目,竟然是如此言简意赅。与过去那些文绉绉、故作高深的题目不同,这个题目听起来,仿佛十分简单。换做一般人,可能立刻就有了答案,例如:宋金关系缓和,双方贸易正常往来,就像过去的宋辽关系一样。又或者会说:那是金国的阴谋,他们在麻痹我们。但显然赵官家要的不是这么简单的两个判断。张九成说道:“对于宋金关系,臣认为不同的时期,会有不同的状态。”“哦?”赵桓愣了一下,兴趣来了,他说道,“你细细说来。”“宣和年间,我朝武功废弛,但富有四海,金国虎狼,焉有不南下之理?然则经历数年交战,金国也颇有损失,你来我往,才有了现在的和平,但金国只在做短暂的休整,很快必然还会有一场恶战。”“你说此话依据何在?”“学生翻看了这些年官报中金兵的伤亡,数场大战下来,根本没有伤及金国根本,金国灭辽太快,内部管制不稳,这短暂的和平,只是金国中场休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