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宰执们还是分得很清楚的,对待这件事,基本上从政局客观出发。童量成的确不能随便杀。要知道,赵桓在大理第一阶段的政治目标已经达成了。童氏被削弱,张邦昌进入大理国权力中心,大宋的军队还没有撤出来,大理国也答应了用交钞,经济战准备上演。杀童量成,只会给眼前的局面带来坏处,没有丝毫有用的地方。一个合格的政治家对这方面应该有最基础的认知,而不是被所谓的面子和一时的热血冲昏了头脑。赵桓不但没有杀童量成,还将他安排在东京城的一座豪宅内。当然,四处都有看守者。没有皇帝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大理国驻东京的使者除外。他们可以自由进出,甚至自由交谈。这也算是赵桓在政治表态上,给足了大理国面子了。不仅如此,在五月十三日这一天,赵桓专程走了一趟软禁童量成的宅院。童量成坐在后院的池塘边,正在练字。大理国使者何遂坐在对面,他说道:“相国,我在东京城还认识一些人,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跟下官说,君上给下官发了密信,说一定要照顾好您。”“替我谢谢君上,这里什么都有,我倒暂时没有什么需要帮助。”何遂继续说道:“下官还打听过,现在大宋朝堂上,有人想要杀相国,但听闻几位宰执都反对,不过当今赵官家的几个宠臣,如童贯、莫俦等人,都不怀好意。”“无妨,只要赵官家不昏聩,他不会杀我。”童量成继续写着字。突然,长廊之间出现了一些护卫。他们快速散开,立刻分布在后院周围,用长枪刺向每一处草丛,甚至把每一块石头都恨不得翻一遍。一队队弩箭手也跟随其后,也分布在四周。何遂大吃一惊,作为大理国使者,自然是入过宫的,他一眼就认出眼前这些人是什么来头。“是大内禁卫军!”童量成也颇为吃惊。他看见几个人快步走了过来。为首的正是王怀吉,王怀吉走过来说道:“童量成?”“我是。”“陛下来了,你准备一番。”说是让童量成准备一番,其实是先把童量成和何遂的身上全部搜了一遍,确保没有任何东西之后,才说道:“准备迎驾。”童量成的大脑还有些懵。陛下?赵官家?他怎么来了?就在他疑惑之间,赵桓已经走了过来。童量成看见了那位赵官家。他原本以为赵官家是养尊处优、身形虚胖的中年胖子。没想到赵官家看起来如此年轻,身姿挺拔,步履稳健,棱角分明,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力量感。赵桓这副身体的生物年龄已经三十四岁,不过他有健身的习惯,所以看起来非常年轻有活力。赵桓一直认为,生命在于运动,保持旺盛的精力,才能对抗无数个难题。他走过来后,何遂认出赵官家了,连忙说道:“外臣参见天子,恭祝圣安。”童量成也反应过来,连忙说道:“罪臣参见陛下,恭祝圣安。”“圣躬安。”何遂心里有些害怕,虽然他打听到,他这个使者可以来见童量成,但此时被赵官家遇到,依然有窜通嫌疑,毕竟童量成是政治犯。“童量成?”“罪臣是。”“坐,坐着聊。”童量成坐下。见赵官家没有生气,何遂也松了一口气。赵桓突然注意到桌上的字,拿起来看了看。童量成的字,在赵家人眼里,自然是上不了台面的,不过赵桓还是称赞道:“写得好。”“让陛下见笑了。”“这里住的还习惯么?”“一切都还习惯。”“东京与大理不同,东京这夏天,酷热难耐,你要学会习惯。”“多谢陛下垂怜,罪臣感激涕零。”赵桓对大理国的历史并不是很了解,不过从大宋对大理收集的情报来看,童量成是一个贤相,年轻有为,在大理国是很得民心的。“战争已经结束。”赵桓继续说道,“两国交战,亦非朕所愿,朕已经下令,加大与大理国的贸易,为支援大理国,朝廷低价向大理国提供粮食,确保大理国能丰衣足食,丝绸、纸、布匹等商品,也皆可进入大理,朕是天子,大理的百姓,也是朕的子民,朕要一视同仁。”“陛下仁德,四海能有陛下这样的圣明君主,是苍生之福。”赵桓笑道:“朕知道你心里对朕颇有微词。”“罪臣不敢。”“没关系,朕又不能让每一个人都对朕满意,朕此来,只是想跟你说,大宋对大理,并非敌视,朕自御极以来,最是重视民生,百姓能安居乐业,是朕一生所追求。”“陛下仁德。”“朕听说你在大理国也颇重视民生,百姓都爱戴你?”“罪臣不过是恪守本职罢了。”“不不,这样心怀社稷之人,朕最是欣赏。”赵桓摆出一副想要和童量成交心的架势,“你现在之所以在这里,并非朕恨你,朕不恨任何一个人,只是大宋和大理双方发生了一些并非你和我能决定的事情,我们都需要给其他人一个交代,朕说的,你明白吗?”“罪臣明白。”“你明白就好,朕不杀你,希望你能成为大宋和大理之间和平的桥梁。”说了这些场面话后,赵桓又把话题拉扯到日常上。闲聊了好一会儿,赵桓才起身离去。等赵桓彻底离开,何遂才说道:“相国,这当今赵官家最是注重民生倒不假,这一点与相国您非常像。”“你不懂,赵官家这样,是为了让我给大理写信,是给大理朝堂上那些人看的,让他们认可大宋,全部配合大宋接下来的政策。”“那怎么办?”“若是大宋真的愿意资助我们,我也愿意写信回去,缓和双方的关系,促进双方共同繁荣。”五月十四日,广南西路正是盛夏时分。好在横山寨一带河流众多,解潜这个北方人来这里一个月,跟着当地的人学会了游泳之后,天天跑到河里,以此解暑。前面的瓜农用板车推着西瓜,到树荫下面吆喝起来。田里的农民们还在忙碌着。张安赤膊着上身,下面也只穿了一件底裤,他笑呵呵地向河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