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先生还真是个奇人,梦里夺冠的倒没有自己。”靡先生碎碎的说着,然后漫不经意似的转入正题:“那么,光先生现在该相信,回到过去的实验了吧。”
“世界剧场虽好,也不过是一场布景罢了,”光正淡然道,“即使你的精神力高于我,能够攫取我的念头,又制造出这等幻境;幻术终究不过是幻术。”
靡先生笑道:“好吧;不过既然光先生也认可我的精神力或者还有超过足下处,何不相信我还有让先生回到过去的方法呢。”
光正正色道:“制造幻术,是可行的,不过是水平有高下、识破有难易罢了;但是,时间如同向前奔腾的洪流,如同从一而加的数目,以人的能力,予以迟滞便是极限,逆转是绝无可能的。”
光正本来还想说,如果这么做,必定是邪恶力量形成的法术;但还是忍住了。
“所以说,您是不相信我能够有这样的法术吗?”靡先生微微皱眉道。
光正笑道:“倒不是不相信法术,而是说,如果靡先生您用这样的法术,恐怕也只是把我置身于又一个世界剧场之类的虚无东西而已。”
靡先生笑道:“足下作此理解,权当是置身世界剧场,那又有何不好?此亦一世界,彼亦一世界。”
光正摇头道:“总有一些绝对的真实存在,值得保守。”
“足下不愿意接受,是因为您对某些东西有所坚持吗?可是您也该认识到了虚无吧,否则怎么会在月夜下默默念着那首诗呢?足下这样的坚守,意义又在哪里?与其在注定失败的旅途中寻求缥缈的意义,不如追求重来的快乐。”说着,靡先生讽刺却又故作感情地背起了那一首,光正曾在夜不能寐时暗自吟诵的麦克贝司:
“明天、明天,又一个明天,一天接着一天蹑步前行,直到最后一秒钟的到来;
我们所有的昨天,不过是为傻子照亮,那到死亡的尘土中的路。
熄灭了吧,熄灭了吧,那短暂的烛光!
人生不过是一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拙劣表演的伶人,登场片刻,就在无声无息中悄然退下;
它是一个愚人所讲的故事,充满喧哗与骚动,却找不到一点意义。”
光正听着靡先生抑扬顿挫的诵读着他此前的夜语,简直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听完了,也只能无奈的笑笑。
“如果你一定要这般尖锐,”光正缓缓开口道,“那么确实是的;我早就苦于追求绝对意义路途中意志漫长而艰辛的劳作。”
他顿了顿,看着眼前这个怪异而高深莫测的谈话者,不敢再多说,否则,恐怕又会被他从识海中攫取去些什么。所以他把自己早已疲惫,等待着光荣的牺牲的解脱给咽了回去;也没有发问,为什么那永动又全能者,如此催促和测度纷乱的事物,以至于人有这许多困苦。
这些问题还是该问自己,自己在绝对或空虚间省思;但是却不能变成靡先生的弹药。
“怎么,真的追求那种绝对?”靡先生又笑了,“动物的自发行为里,有机体的结构里;甚至它们活生生的躯体的形和质中,植物的生长过程中,最终,非有机的自然中,结晶化过程中,总的来说存在于每一种原初的力量中——”
“万事之中皆见绝对么?”光正忽然有些眼睛发亮。
靡先生摇摇头:“不,这不过充满了绝望与不幸,没有意义,只有意志。绝对,只能是一切绝对的否定;而存在的一切只是意志的追求。所以这如电复如露的一切,都只不过是意志在追求着自我完成——或者简单的说,是在追求最大的快乐,历史无非是追求成功与否的区别罢了。那么你何不抛弃这里的泡影,到剧场的梦幻里尽情享受呢?”
“总之——武魂殿的规则不允许我这么做。”光正不愿再给这位高谈阔论的修辞术士更多游说的机会,因此简短而截然的回答着。
“要到这般境界了,光先生您还在乎什么武魂殿!毕竟,灯不是放在灯罩底下的。”靡先生的声音十分悦耳。
“是啊,灯不是放在灯罩底下的。是为了光亮照耀更广阔空间的;而不是为了恢复灯油和草绳的。”光正淡然道。他已决心让这场不快的会晤尽早结束。宁可做这里转瞬即逝的电光或朝露,也不愿在那梦幻的泡影里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