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喝酒啊。”李心安耸了耸肩,道:“虽然不情愿,但确实要谢谢你帮我巩固境界,没有你的话我现在大概已经死了。这不听到你醒过来的消息我就立刻赶来了?说真的,你怎么醒的这么慢,我都比你要早回复一天。”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一整晚拿捏分寸战战兢兢就为了保你的命有多累……慕容白暗暗腹诽,抱了抱拳,道:“是我要道歉,若不是我逼李兄临阵破境的话,李兄也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李心安笑道:“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要说的话全在酒里!”
一边说着,他就要去开那两坛酒的酒封。
“不要!”慕容白急忙阻止,但刚刚清醒过来的他哪儿还有半点力气,就那么眼睁睁的看着李心安把酒封揭开。
浓郁的酒香飘进他的鼻中,就像有千万根银针齐齐扎进了他的脑袋里。慕容白脸色苍白,无力的后退,撞在柱子上,在李心安不明所以的目光中,趴向栏杆外干呕起来。
“呕……”
“你不能喝酒的吗?”李心安看着快要哭出来的慕容白,手足无措的道。
“……能喝……”慕容白抹了抹嘴唇,狰狞的道:“但不是在床上足足躺了三天刚醒过来的时候!”
……
等慕容白洗漱干净略微进食后,李心安过来对他道歉:
“抱歉啊慕容公子,我不是故意要刺激你的。”
慕容白摇了摇手,道:“没关系,我知道李兄没有恶意。”
“倒是李兄,不用再称呼我为慕容公子,唤我慕容白便好。”
“那好,慕容白……啧,直接叫你名字显得太生分,慕容!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没?”李心安问道。
“打算?”慕容白微微皱眉,“我来长安是受李俶殿下邀请,虽名为请我教习他剑术,但还有更深的隐情在内。但是李俶殿下谈出的条件慕容山庄没办法接受,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
“剑术的话,有水龙剑仙种南浔,还有李兄你,殿下应该是用不到我的。也许过两天,我就会回吴郡了吧。”
李心安猛地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既然来了,就要多待两天,这么着急回家做什么,我领你在长安好好逛逛。”
“不劳烦李兄了。”慕容白刚要开口拒绝,却被李心安一把抓住手,不由分说把他拉出了皇孙府。
又是一场朦胧烟雨,两个人撑了伞,一路走到东市。
两人来到一座酒楼之前站定,相隔两条街道就是夜间那座灯火通明的万花楼。
马蹄声踏踏的响起,一队身着劲装的女子骑马从他们身边走过,想来是出城打马球却被秋雨所阻,心情不悦的的回来了。
见到慕容白俊秀公子一袭白衣撑伞立于细雨之中,几个女子都看痴了。
瞥见她们即使走远还呆呆的回头看着,李心安捅了捅身边的慕容白,调笑道:“我突然觉得慕容小公子还是尽快回慕容山庄的好,再待下去,整座长安城的怀春少女就都茶饭不思了。”
“李兄说笑了。”慕容白咳了一下,问道:“李兄为何带我来这里?”
“天香楼,各种珍馐美味应有尽有,今天我请客。”李心安道。
慕容白抬起头,看着那块鎏金的巨大匾额,“天香楼”三个大字在匾额上龙飞凤舞盘旋着,能够看出是大家张旭的真迹。
如此奢华之所,想来定是昂贵之极。慕容白为难的道:“李兄,真的不用破费的。”
“破费什么。”李心安走到慕容白身后推着他往里面进,“这儿的老板又不是外人。”
“这是血衣堂的产业?”慕容白十分震惊,想不到血衣堂财力居然如此雄厚。
“血衣堂可没这么有钱。”李心安淡淡的道,“这儿是殿下的,咱们来这吃饭,不收钱!”
两个人选了三楼一个临窗的桌子,在这里刚好可以俯览全街的景色。
李心安要了两盘“水晶龙凤糕”,一条五斤的“白龙”,一盘“乳酿鱼”、一盘“葱醋鸡”、一碟“八仙盘”、两份“驼蹄羹”和一份“箸头春”,满满当当摆了一大桌子。
他伸手接过伙计递过来的两坛酒,笑道:“慕容,你现在总可以喝酒了吧。”
“那是自然。”慕容白双手接过李心安递过来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
“我和老头子待的久了,不知不觉就染上了他那个爱喝酒的毛病。”李心安又满饮了两大碗,意犹未尽的道。
“老头子?”
“哦,就是我师父裴旻,跟着我师兄学的,习惯了改不过来了。”李心安笑笑,接着道:“记得当初刚拜师那会儿,老头子还不贪杯,后来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暴露本性了,一天到晚醉醺醺的。我去边塞找他,老头子还偷摸让我给他带酒,哈哈……”
“裴旻先生好酒天下皆知,天下有人称赞,也有人诟病。裴旻先生却能做到举世而劝之而不加劝,举世而非之而不加阻,实为我辈楷模啊。”慕容白一脸敬仰。
“别跟他学喝酒的毛病就成。”李心安又饮了一大碗,问道:“慕容你游历江湖,一定有很多见识吧。”
“见识不敢说,但确实见到了许多风景,许多人物。”慕容白也小口喝了一碗,“我曾两次游历江湖,十三岁时一次,三年之前又一次,现在的江湖相较之前,变化太多。”
“先是武林名宿,武当山掌教张冠清兵解离世,坐实了天人之上仍有境界的传闻,引得无数江湖高手闭关修炼,意图能达到那传说之中的境界。我父亲在与魔影阁司乘风大战之后也是闭关不出,慕容山庄几乎全权交由我打理。”
“武当掌教换成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张景峰,世人对此多有猜测,有传闻张景峰会是下一个张冠清,毕竟张冠清真人当初继位武当掌教时也是名声不显。有人预言此次龙虎山也会携镇山剑问道武当,但龙虎山掌教张子峰却什么也没有做,只是对武当新任掌教发去了贺帖。”
“再是天机楼更迭换代,老楼主沈观海云游海外一去不回,新任天机楼楼主司空朗将每五年一度的天机楼武评改为了每三年一度。若是说张冠清掌教离世只是引得江湖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为之振奋的话,天机楼新楼主司空朗的这一举动则是真正的撼动了整座江湖。”
“每次天机楼武评都将会决定一大部分江湖中小势力的生死存亡,此次武评改为三年一度,为了壮大自身以求在武评上夺个一席之地,不少势力都开始互相交战,小门派眨眼之间便会被吞噬殆尽,大门大派也会在阴谋诡计下瓦解消亡,我曾亲眼见过,在河北道纵横几十年的奔雷堂几百人的尸体被扔在草原上,堂主金五梁的脑袋插在奔雷堂断成两截的旗子上,但官府对外却宣称这是契丹骑兵所为。”
慕容白又饮了一大碗,酒碗狠狠砸在桌上,似是出他心中那股郁气。
他接着说道:“这还只是江湖最底层的惨烈景象,在往上,那些凌驾于江湖上的庞然大物,诸如雪月山庄、麒麟书院、瀚海阁、春草堂之类,都有意向朝廷倾斜,有些则已经完全成为朝廷的附庸,比如当年江南西道的铁拳宗,以及岭南道的贺风山。”
“现在江湖大大小小的纷争,里面都有朝堂的影子。这样下去,恐怕江湖就不再是江湖人的江湖,而是……”
接下来的那句话他没有说,又倒了一碗酒,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侠以武犯禁,江湖兴盛肯定不是朝廷愿意见到的。”李心安想起了李俶说起的那番话。
慕容白接着说道:“其他事情,诸如神兵破云刀在剑南道出世引得江湖众人疯抢,药神谷炼出神丹可治百病却被飞天大盗田错在一夜之间偷的干干净净,南疆万毒草流落江湖是人心惶惶,有人怕,也有人喜。”
他叹了口气,“总之,魔教尚未出世,江湖上就已经是血流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