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李心安失声道:
“死了三个兄弟?”
慕容白点点头,沉闷道:“是王胜义、陈四和刘方。”
“杀他们的,还是一名蛊师。”
李心安脸色苍白,身体疲软,向后退去,撞在门框上,手中提着的长剑“咣当”掉在地上。
“怎么会……怎么会……”
李心安喃喃说道,鼻子一酸,眼眶泛起微红。
两股暖流沿着他两侧鼻翼流淌而下,滑落到他嘴边,他一屁股瘫在地上,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怎么会,怎么会啊……”
慕容白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和李俶肩并肩站着,看着自责不已的李心安。
过了一会儿,李心安渐渐平复了下来,他从地上站起身,再度抬头时,眼里已经没了刚才的悲愤,转而代之的,是决然的杀意。
“四年之前,我策划了一起针对一伙袭扰长安的悍匪的行动,我带了十六名血衣堂暗探,但因指挥有误,随我回来的只有七名兄弟。”
“那是第一次因为我的失误造成的损伤,那次回来我浑浑噩噩宛如死人,半年修为未有进步。这件事就像一个心魔缠在我心头,挥之不去。”
李心安面无表情的说:“入血衣堂者,注定要与死亡共舞,这是所有人共有的觉悟。我可以接受他们的死,但无法忍受他们因我而死。那次之后我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我不会再让任何一名血衣堂的兄弟作无谓的牺牲。杀我兄弟者,必杀之!”
“这一次,那个神秘蛊师重新出手了,杀了我三名弟兄,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他缓缓吐出一口郁气,道:“宋慧可还安全?”
“她无恙。”慕容白说道,“我已经让张权带着她来皇孙府了。”
“既然如此,宋慧就安置在我这里。”李俶说道,“估计那个人也没胆子在我皇孙府行凶杀人。”
李心安嗯了一声,“白木头,长生教潜伏在京兆府里的人我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哦?”慕容白脸上泛起喜悦,“真的?说起京兆府,我还好奇你是怎么被抓进去的,你是为了调查长生教的间谍故意如此?”
李俶也来了兴趣:“长生教潜伏在京兆府里的卧底?我可是没听你说过,全少尹来报信也只是说你在京兆府快死了而已,我倒是想听听这前因后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件事倒是不太复杂,长生教潜伏在京兆府的那个人,就是京兆府尹——钱世昌!”
此言一出,李俶与慕容白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你说真的?”
“你别开玩笑!”
李心安神色肃穆,“我可以确定,那个人就是他!”
身为皇太孙的李俶倒是最先镇定下来,自小生在深宫里的他见惯了尔虞我诈,再离奇的事情他都见过,这件事,还能接受。
看着李心安不像在说笑,李俶沉声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今日上午,我与白木头分别,本想来寻殿下你,说清楚长生教的案子,向您借兵。因为我们实在是没有头绪查下去了,但我走到安仁坊附近时,一个头戴斗笠的男人与我撞在一起,我发现了他的异常。”
“他的额上,有一只蛊虫!就是杀死宋远峰他们的那种!”
慕容白恍然大悟,“你是认为他就是灭口宋远峰的那个人?”
“不错!”李心安点头道,“调查几天的人终于现身,我迫不及待的跟了上去,他带着我一直到了一个我不认识的地方,进了一间屋子。我想现在就把他擒下,于是拔剑进了屋子,却不料房梁上一张大网把我罩住,屋里从外面涌出了十几名京兆府的衙役。”
“京兆府的衙役怎么会出现在那儿?”李俶愕然道。
“不仅仅是在那,听起来,倒像是他们的埋伏!”慕容白说道。
“是啊。”李心安叹了一口气,“我被抓进去之后,有两个衙役带我出去,想杀了我。”
“他们想把我从后门带出京兆府,恰好遇到了全大哥。全大哥质问他们指使这件事的人是谁,那两个衙役却说那个人连全大哥都得罪不起。”
“你们想想,在京兆府里,全大哥一个少尹都得罪不起的人,除了京兆府尹钱世昌,还能有谁?”
慕容白听完了李心安的讲述,点点头,道:
“如此一来,长生教在京兆府里的卧底就是他钱世昌无疑了,想不到堂堂京兆府尹居然都会被长生教洗脑。”
李俶阴沉着脸,道:“我明日进宫面圣,先捉了这个狗贼!”
钱世昌这个京兆府尹是圣人李隆基亲自认命的,如今他的长生教卧底的身份暴露,不正说明了皇帝识人不明用人不当吗?这可是狠狠打了李唐皇室的脸!
李俶决不能让这个消息传出去。
“殿下勿急,此事还有几个疑点尚未弄清。”
“还有什么?”
李心安沉声道:“钱世昌引诱我掉入他陷阱的那名蛊师无疑是长生教的,让我以为他就是杀死宋远峰的人,但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宋远峰是谁杀的?”
“从铁旗门的记录和宋慧的口中,我都找不出宋远峰有和南疆蛊师联系过的线索,一个人不可能把一件事藏的天衣无缝,我们找不出线索,只有一种可能,宋远峰真的没有联系过南疆蛊师。”
“他与蛊师无关,那么长生教自然也不会是杀死他的凶手,所以我到现在还是认为,灭口宋远峰他们的,就是杨国忠!”
“但是与铁旗门八竿子打不着的长生教恰恰向我露出了他们伪装的杀死宋远峰的线索,这就未免耐人寻味了。”
“你是说……长生教与杨国忠有关系?”慕容白一瞬间领回了李心安的意思。
李俶咬牙道:“想不到,又是这个狗贼……”
“不,白木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李心安反常的反驳了慕容白,道:“杨国忠可能知晓长生教的存在,但长生教未必会知道杨国忠。”
“这是什么意思?”慕容白和李俶都疑惑了。
“杨国忠这个人,外强中干,但不是彻底昏庸无能,相反,能在当今圣人和李林甫手下的官场混迹十几年最终爬上宰辅的位子,他很聪明。一个聪明人知道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能做的,比如贩私盐,不能做的,比如参与邪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