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统领与殿下相交已久,殿下还不清楚他的为人?”苏休轻声道,“他如今做出此等反常之举,定是有所原因。但请殿下相信,李统领是断不会做出背叛殿下的事情的。”
“苏先生不要为他说话了。”李俶叹道,“正如先生所说,我和他认识了十五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也清楚得很。”
“李心安这个人,心思复杂得很。平时冷静甚至冷酷,但一到了紧要关头,就偏偏变得优柔寡断了起来。对他来说,一件小事,甚至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让他思考很久很久。他会竭尽全力想清楚其中的利害得失,然后做出对他来说最有利的选择。”
“如果他发现离开我,是最好的选择。那么不用怀疑,他会头也不回的离开。”
李俶冷笑道:“他在我手下待了八年,皇孙府上下他门清得很。对我而言,他是最得力的帮手,也会是知心的朋友。但同样的,他也是潜在的最深最大的危险。”
“我不能不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去想,一旦李心安背叛,我会万劫不复,甚至死无葬身之地。”
苏休长叹道:“殿下,李统领不是那样的人。他会念旧,也会感恩,他懂的知恩图报。”
“人心难测……李心安现在如何我还不清楚,苏先生,我希望我们将来,不要出现今日之情景。”
苏休弯腰深深的鞠了一躬,“苏休终生为殿下谋,惟肝脑涂地,死而后已。”
李俶走上前,把苏休搀扶起来,盯着他真挚的眼睛,许久许久,叹息道:
“苏先生先去吧,叶家的人要来长安了,户部那里有许多事要忙。如今高正明已然是派不上了用场,我还要多多仰仗先生。还望先生能去户部,助我一臂之力。”
“苏休万死不辞!”
……
李心安再次返回长安,是在两个时辰后了。
他带着战战兢兢的棺材铺伙计,叫开了长安的城门。
城门守将预先遵从了李俶的吩咐,派人打开了城门。
李心安骑着高头大马,走进城里。他向棺材铺的伙计们挥了挥手,“诸位,可以回去了。”
“今日之事,还请诸位不要往外说。”
“公子放心,干我们这行的都有规矩,我们守口如瓶,绝不外传!”棺材铺掌柜蜷缩在马车上,艰难的挤出一丝笑意。
那个阴冷的地方,他一辈子也不想再去回想,更要说往外传了。
李心安点点头,城门守军分出几人带着棺材铺的十几个伙计离开,他也刚想去李俶那里复命时,突然发觉脑后传来一股劲风。
他骇然回头,只见月色掩映之下,有人自城头而下,向他扑了过来。
李心安本能的拔出了长剑,但奈何还是晚了一步,那人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径直把他压下了马,在地上滑出十几步之远。
“邪里牙,你干什么?”李心安咬牙道。
邪里牙两指并拢,打在李心安握剑的右手手腕。霎时间,李心安哀嚎一声,只感觉整条右臂断了一般,疼痛难忍。握剑的手不自觉的松开,“白虹”被邪里牙拍飞了出去。
“殿下要见你。”邪里牙冷冷的道,“李心安,你做的事情,超出了殿下忍受的限度。”
“我又没有背叛殿下!”李心安怒吼道。
“背叛与否,你留着自己去和殿下解释吧!”
邪里牙把李心安像拎鸡崽一般拎了起来,把他拽上马,往皇孙府赶去。
厚重的城门再度合上,这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皇孙府内,李俶正与皇太妃用晚膳。
这些日子,因为接连出了几件大事,李俶冷落了家人。
在等待邪里牙消息的间歇,李俶猛然想起,皇太妃腹中已有胎儿。
懊恼自己作为一个丈夫,一个父亲的失职,李俶也放弃了对李心安这件事的关注。想来是如苏休所说,李心安别有用意,他是个有分寸的,应该不会背叛自己。
简简单单的一顿晚膳,却是李俶沈氏夫妻二人少有的甜蜜时光。
两人有说有笑,李俶紧绷的心弦也在妻子的温柔之中逐渐放松了下来。他现在彻底不想管外面那些破事了,只想着最近没有什么事情,好好在家里陪陪家人。
然后,值此良辰美景,邪里牙好死不死带着李心安返回了皇孙府。
心腹气喘吁吁的通报道:“殿下,李统领回来了。”
李俶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气氛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方才皮笑肉不笑的对妻子说道:
“我去去就来。”
皇太妃沈氏温柔的握住丈夫的手,轻声道:“殿下不必陪臣妾了,正事要紧,臣妾耽误不得。”
“不是什么大事,一两句话就能交代完。”
李俶起身离席,等到转过墙壁妻子看不到自己的时候,他猛地抽出身旁侍卫的腰刀,怒气冲冲咬牙切齿的向外走去。
“李心安在哪儿?”
“偏房。”
……
李心安龇牙咧嘴的扭着右臂,邪里牙着实是黑了些,他的胳膊差点没废了。
邪里牙自从把他带到偏房之后就离开了,自始至终,一句话也没说。屋外有着士兵把守,这不像是李俶接见,更像是把他囚禁了起来。
“难道是因为我打了天众的人?”李心安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房门“砰”的一声被人踹开,李俶扯着嗓子,粗暴的道:
“李心安,我想找你的时候你偏偏出了城,不想见你的时候你又来打扰我,你怎么这么会挑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