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我的仆从,吴——乡——”
李心安仿佛失了魂一般,喃喃自语道:
“不可能……吴乡早就死了……他不可能还活着。”
“重名!对!一定是重名!这天底下叫吴乡的人多了去了,他不是我认识的那一个。如果是,我一定认得他,他肯定也认得我才对。”
看着李心安这怪异的举动,慕容白等人不禁揪起了心。
叶青岚戳了戳张权,把他拉到身边,低声问道:
“小张权,你知不知道李兄嘴里说的那个吴乡是谁啊?”
张权皱眉回答道:“堂主五岁之前都住在李林甫身边,吴乡是他的书童。后来堂主拜师剑圣裴旻,吴乡也跟着搬了出去。再然后堂主去了鄢州,回来的时候,吴乡就已经病死了。至于其他的,我就不得而知了。”
慕容白喃喃道:“李兄的童年好友吗?”
“一个死去多年的人,会是他吗?”萧玄感面色凝重。
吴乡的脚步戛然停住,他站在李心安面前一丈远处,平静的抽出了那把短而阔的古铜色配剑。
李心安的心,随着那把短剑的出鞘,也是彻底冰凉了下来。
这把剑,他是认得的!
他手中的“白虹”剑,乃是裴旻当初为他所铸造,可这把剑其实是一炉双剑,一长一短,一细一阔。
李心安这把剑,被取名为“白虹”。
白虹何解?
昔聂政之刺韩隗也,白虹贯日。
白虹贯日,双剑同铸的另一把剑,就是叫做“贯日”。
之前交手,李心安的注意力并不在他的身上。而此刻,李心安眼前这个与吴乡同名同姓的男人手上,提着的,正是天人境裴旻所铸的宝剑“贯日”!
“这把剑,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李心安厉声问道:“这把贯日,你从哪里偷来的?”
“这就是我的剑啊。”吴乡缓缓说道。
“你胡说!”李心安的泪水夺眶而出,咬牙道:
“这把剑,是我师傅裴旻铸造的,他的主人,早在十八年前就已经去世了,这把剑也跟着一起下葬。
你这个冒牌货,是不是盗窃了吴乡的坟墓!”
吴乡直视着李心安通红的双眼,嘴角荡漾起一抹明媚的笑容。
看着那笑容,李心安突然一愣。
“这把剑,就是你送给我的啊,你不记得了吗?”
“公子?”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叶青岚目瞪口呆的道:
“我的天啊……他真的是那个吴乡。”
安庆绪放肆的大笑起来。
李心安嘴唇疯狂的颤抖着,他伸出手,颤颤巍巍的往前走去,却是绊了一跤,直挺挺的向前倒去。
吴乡一把抱住他,将李心安提了起来。
抚摸着吴乡脸上的那道狞恶伤疤,李心安终于是忍不住哽咽道:
“这道疤……真的是你……”
吴乡叹道:“当年在右神武军衙门,被姜阔海砍了一剑。”
“是为了救我。”
故人重逢,李心安揉了揉眼睛,激动的破涕为笑:
“吴乡,你没死,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又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吴乡轻轻摇了摇头,神色怅惘:
“我啊,是李家的奴才,所以要听老爷的命令。”
“少爷,我是老爷的人,一直都是。”
“李林甫?”李心安惊讶道。
“你可能不知道。”吴乡说道,“我当年加入了血衣堂,和你在同一个时间,但你不知道。”
“知道我身份的人,只有老爷、福伯和张思远。”
李心安被这句话震撼的无以复加:“怎么会……”
“在你去了鄢州之后,我就按照老爷和张思远的指示,去了营州,潜伏在主人的身边。”
“主人?他又是谁?”
李心安看着眼前的吴乡,明明当初是那么亲密的伙伴,现在却又那么陌生。
并不是时间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而是吴乡……
变了。
他的眼睛,让李心安觉得那么危险。
“三镇节度使安禄山安禄山,老爷……哦不,他已经死了,没人能够再束缚我了。我可以肆无忌惮的叫他——李林甫。”
吴乡脸上突然闪现出几分癫狂:“李林甫怀疑安禄山要造反,所以派了不少血衣堂的探子去当时还是营州将军的安禄山那里。但他们要不是得不到重用,查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要不就是身份被安禄山发现。李林甫一直很苦恼这个问题,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这些任务失败的关键。”
“李林甫送去的,无一例外,都是血衣堂的精英。但他们都是成人,能力又这么出众,很难让人不怀疑他们投身安禄山的目的不纯。但如果是送去一个小孩子,从小让安禄山培养起来,他还会怀疑吗?”
吴乡张开双臂:“我就是那个被送去的孩子。”
“是这样吗……”李心安小声说道,“那你应该是李林甫的人,是朝廷这边的人啊。你又为何跟着他,你的身份已经——”
“早就已经暴露了。”
吴乡平静说道:“在去营州的第二年,我就杀了跟我单线联络的那一个人,然后向主人坦白了我的身份。”
“为什么?”
“因为,自由!”
吴乡笑道:“你不知道,在营州的那段日子,我有多么自由。头上没有李林甫那张阴鹫的脸,没有压抑的气氛,不用担心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搬家,每天早上醒过来第一件事,不是思考怎么伺候你这位小少爷开心,而是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那才是我想过的生活,至于血衣堂,至于李林甫,至于你,早已经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吴乡抬起手臂,缓缓将“贯日”捅进李心安的小腹。
李心安不敢置信的盯着他,身体一寸一寸的凉下去。
吴乡附身到李心安耳边,低沉的吹拂道:
“别了,我的小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