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吏对司徒平轻声喝道:“一会儿等府上的轿子到这边时,你躲到身后的草丛之中,千万不要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否则必将大祸临头。”
司徒平见这小吏面色还算和善,连连点头。他怀里抱着被削断的、带有丝丝血迹的羊角,笑嘻嘻抱怨道:“这大路不是人走的吗,干嘛让上山的人都回避?不让人走的路,都不能成为路。”
小吏见四周无人,坐下来,面上露出鄙夷神色,说道:“有些人想要走这条路,其他人便不能乱走。小朋友可知道,秦府这次外出,都有什么人?”
司徒平摇摇头,一脸惶恐地说道:“各位青天大老爷都说是秦府,我都不知道是哪个秦府,更不会知道有哪些人。”
听到“青天大老爷”几个字,这年轻的小吏眉开眼笑。他随手折断一根狗尾巴草含在嘴里,说道:“你真是土包子,就算离平州城再远,我朝立国以来,共有两位异姓王。首都平州城中唯一一位异性王爷,总该知道罢?还有别的秦府不成?!”
在天高皇帝远的小山村之中,司徒平确实曾听闻,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异姓王爷。多年之前,他便莫名不知所踪。其中内情,大家纷纷猜测,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司徒平猛然想起其中流传最广的某一猜测,好奇地问道:“这位秦王爷,不是早就卷入皇家争斗之中,人间蒸发一般被消失了?”
小吏听闻此言,脸上陡然变色,伸手捂住司徒平的嘴巴,环顾四周,压低声音说道:“可不敢乱说。这种没影的话,要是被别人听到,是要杀头分尸的。”
司徒平狠命点点头,伸手轻轻拉开小吏的手,压低声音开口说道:“乡野村夫,听风就是雨,谢谢官爷提醒,谢谢不杀之恩。”
小吏一副“我是你的救命恩人”的神情。他轻轻松开司徒平的嘴巴,说道:“秦王爷确实消失了。秦府对外的一致说法是,王爷一心修仙,游览名山大川,寻找极乐仙境,一去之后至今未归。”
司徒平心中暗想,这位小吏颇有八卦之心,是一个容易说话的主儿。
他轻轻往前凑近一点,朝山上的司天台一指,问道:“真的?那秦王爷在司天台?”
小吏压低声音,摇摇头,说道:“可这司天台这四十余年来,连他的影子都没有。”
司徒平学着小吏的样子,压低声音说道:“可是修仙还有比司天台更好的去处吗?”
小吏点点头,说道:“真是,说你傻罢,也不全傻。你想啊,秦府这偌大家业,锦衣玉食,滔天权势,奴仆成群,当大家都是傻子,会信修仙这种鬼话?”
一边说着,小吏意味深长地点点头,脸上一副“你懂的”架势。看来,他亦深信,秦王爷乃是卷入权力的游戏,被消失了。
司徒平见这小吏比刚才平易近人了不少。他识趣地凑上前去,故作蠢萌之态,低声问道:“官差大哥,看今天这么大阵仗,莫非这位王爷回府来了?真是可喜可贺。”
“大哥”两个字,司徒平叫得还算亲切自然,想必是让小吏挺受用的。两个人的距离又拉进一些。小吏嘴角上扬,轻轻摆摆手,开口说道:“说你不傻,你又傻上了。秦王爷还回得来嘛。再说,他要是回来,早就昭告天下。秦府这次祈福队伍,可比秦王爷要高贵得多呢。”
司徒平一脸好奇地问道:“难道秦府之中,还有比一家之主更高贵的人吗?这可真是奇了。”
小吏嘿嘿一笑,说道:“你可真是土包子,果然没见过世面。异性王说到底,终归不是十成十的皇室血脉,哪里比得上本朝公主高贵?”
司徒平见这小吏一句话之中,必有半句评价自己,或贬或褒,心中感到颇为不舒服。想到罗知恩的剑光,他如芒刺在背,只好满脸堆笑,对小吏点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
传闻这位异姓王爷,年轻的时候,迎娶公主,走上人生巅峰。五十多年后,当年金枝玉叶的公主,已经成长为当今圣上姑母。
一边说着,小吏抬头看天,然后站起身来,喃喃说道:“差不多应该也要到了罢。”他踮起脚往山下看去。
司徒平亦站起身,随着小吏的目光看过去。片刻之后,只见长长的队伍蜿蜒前行,前面的已经在山上,后面的仍然见不到边。
司徒平心中暗想,皇家血脉出行风范,果然不同凡响。他往前迈出一步,问旁边的官差道:“官差大哥,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小吏白了他一眼,反问道:“怎么不会有这么多人?这次长公主到司天台出巡,声势浩大。家里的小姐姨娘小少爷,谁不想来凑凑热闹?”
司徒平点点头。
小吏继续说道:“就算小姐姨娘们不愿意来,这长天老日的,在家里也是睡觉,下面伺候的丫鬟,个个都想趁机出来看一看。阖府上下,丫鬟小姐,都翘首以待,不知道准备多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