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面色错愕。
二表嫂上前一步,说道:“姑娘,不如让我来帮你罢。”话未说完,二表嫂竟又已低下头去。
秦紫玲看了二表嫂片刻,坐到床沿上,温和说道:“那就有劳嫂嫂了。”
二表嫂站在秦紫玲身后,使劲儿在衣服上擦了几下手。轻轻梳理秦紫玲的秀发。
二表嫂开口问道:“不知道姑娘喜欢什么样的蝴蝶结?”
秦紫玲闭上眼睛,说道:“我从小到大,便只学过一种蝴蝶结的系法,我只喜欢这一种。”
二表嫂面露微笑,点头说道:“那姑娘你说,我听着呢。”
司徒平站在二表嫂旁边,饶有兴致,看她手指翻飞。他不禁被这奇妙的蝴蝶结迷住了。
秦紫玲站起,伸手抹一抹头发上的蝴蝶结,眼角似乎有泪光。从小到大,该是宝相夫人教的蝴蝶结?她终究是宝相夫人嫡亲女儿罢。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外面下力气干活,赚钱养家的林守正和林守中两兄弟亦回到家中。花花见状,大叫着朝爸爸奔跑过去。
林守正成亲之后,已经晋升为一家之主。这位表哥变得更高更壮了,脸上胡子拉碴,黑不溜秋。
他发现家中多了一对男女,想必已经听林守中提起。司徒站起身来,见这位表哥眼神暗淡,不复少年时的明亮。几乎一瞥之间,便能感受到那种中年男人身上特有的疲惫。
司徒平起身迎接上去,点点头,便算是打过招呼。
二表嫂经过一下午的忙碌筹备,此刻正进进出出,将准备好的饭菜呈现在全家人面前。
司徒平起身帮忙。他接过二表嫂手中端着的一大盘熬好的鸡汤,微笑开口说道:“二表嫂别忙,放着我来吧。”
二表嫂脸上闪过一丝歉疚的笑容,开口说道:“还是我来吧,你快去陪秦姑娘坐着去。”她双手紧紧抓住汤盘,生怕被司徒平接过去一般。
司徒平心中不忍。两人你来我往,里面热气腾腾的鸡汤忽高忽低,在拉扯之间竟漫溢出来,溅到二表嫂手上。二表嫂吃痛,脸上渗出汗珠,却仍不放手。司徒平见二表嫂如此坚持,只好放开手。
二表嫂小心翼翼将鸡汤放在桌上,手都没顾得上擦一擦,低下头走了出去。司徒平看到沉默寡言的二表嫂手上,眨眼间被烫起一粒花生米大的水泡,心中更加过意不去。
骑羊离开之际,司徒平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此刻,在窄窄小屋中窄窄的生活,再次撩动起他的修道之心。雪野派副产的一粒小还丹,该够得上中等之家半个月开销罢。就算被雪野派贬黜,如能前去经营小还丹,亦是不错的归宿。
为何要修道呢?
司徒平想起司天台研修道法之时的秦寒萼。秦寒萼千金郡主,灵川长公主嫡长孙女,自呱呱落地之时便以天下为己任。她自幼在司天台长大,道行更是远高过同辈道友。
那一天,黄叶真人询问被黄花地丁籽选召的弟子以及旁听的罗知恩,为何走上修真之路。秦寒萼器宇不凡,开口朗声答道:“智周万物,道济天下。”
这点滴小事,宛如闪过司徒平眼前的一道光。此刻,身在小漫子村的他心中暗忖,五锴针周游全身经络,修真之路封死。智周万物,怕是难有机缘。道济天下,更是与己无关。
虽然与天下无缘,可有什么方法,能帮一帮身边的人?比如,可有何种修真之法,可以让外婆一家,过得更好一些?有什么丸药,能帮助二表嫂完成林家二等大事呢?
司徒平收回胡思乱想的思绪,转头望去,大表嫂和她的女儿们端坐在饭桌旁,忙忙碌碌的二表嫂仿佛她们的仆人。
令人惊讶的是,早已辟谷的秦紫玲竟已经端坐在饭桌前。
司徒平心中不忍。他凑到秦紫玲跟前,低声说道:“道友,我们修真众法,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其中,可有助人身怀六甲的道术?”
秦紫玲听闻此言,面色颇为不悦,说道:“修真女子,如果珠胎暗结,乃是血光之灾,对道行修为大大不利。剑仙避之唯恐不及,如何会有此等道行?”
如此来看,天魔心月狐迷恋秦渔,为他诞下秦紫玲,乃是情到深处,不能自已。
司徒平低声问道:“道友可曾听闻有助不修真的凡人身怀六甲的道术,抑或是仙丹?”
秦紫玲压低声音,说道:“家母积累下的双修之术,我从未修行,如何得知?你不是已经得到全套概要?何必又多此一问。”
不知为何,秦紫玲简直比一般的玄门正宗更急于和阴阳双修划清界限。司徒平急忙摆手,说道:“令堂一代宗师,弟子暗中翻阅,道术之中,似乎并无此种。我是想,可有什么方法,能完成林家二等大事。”
秦紫玲顺着司徒平的目光,朝忙忙碌碌、身材瘦削的二表嫂看过去,又看到自命不凡、吆五喝六的大表嫂。
饭桌旁的大表嫂扯开嗓子说道:“奶奶、平儿,你们几个,该吃饭啦。菜都凉了。”
仿佛故意避开秦紫玲。
经过二表嫂一下午烟熏火燎忙碌筹备,晚餐颇为丰盛。林守中买回来的原材料十分丰盛。猪排骨、鲫鱼、牛肉等等摆满桌子。这天寒地冻的季节缺少青菜,仅有的白菜萝卜做得亦是颇有特色,独具一格。
餐桌正中,热气腾腾的,便是二表嫂亲自宰杀、去毛、剁碎、熬制成的鸡汤。黄澄澄的一层油花儿漂浮在上面,色香味俱佳。
贴心的二表嫂还温了一壶酒,香气四溢。
林守正作为一家之主,首先开口,颇为隆重说道:“五年了,平表弟终于回来了。不仅回来,还带回这位天仙一样弟妹…”
大表嫂咳嗽不止,不停朝大表哥递眼色。这个弟妹,全身都是刺。
秦紫玲面无表情。
林守正端起酒杯,继续说道:“欢迎平表弟回到我们小漫子村,以后的日子,一家人可要扎扎实实搞下去。”
司徒平讪讪而笑,杯中浊酒一饮而尽,激起心中苦涩。五锴针给他留下的时间,并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