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窗外的一角明月,转头看他。
“哥,我冷。”
白雪洗过的月盘清冷到了心里,我的手冻得失去知觉。
他起身关上窗,然后走到我身边,把我的手放进他的掌心。
暖流自他的掌心涌入我的身体。
我看着他的侧脸,在温暖色烛光中愈发显得柔和。
他缓缓说着外面发生的事,北方的事,南方的事,父王的事,母妃的事……我其实什么都不想知道,只是想听他的声音。
我知道他们都说临沂世子是个不苟言笑、冷酷至极的人,我也知道,其实他不是。
他其实是个极温柔的人,而我霸道地独占着他所有的温柔。
我学会的第一个词,是“哥哥”。
我仿佛还能忆起当时他的笑脸,可是很快我又推翻了自己的想象。那只是幻想吧,我怎么可能会记得那时的事。那样的笑,也从来不曾出现在他脸上。
他笑地时候。眉眼微舒。嘴角一勾。三分笑意。三分宠溺。三分无奈。还有一分我读不懂地心思。
我一直想把他地笑藏起来。不让别人看到。我怕他们会抢走我地哥哥。我抱着他地脖子。认真地对他说:“哥。不准对别人笑!”
他怔了怔。随即笑开。摸摸我地脑袋。“真儿很霸道。”
我不满地撅起嘴。“哥哥你答应我!”
他无奈地点点头。
那时。我们年纪都还很小。可是他一直记得他地承诺。不再对别人那样微笑。
渐渐地,人们都说,临沂王府的世子是个极俊秀的少年,只可惜不苟言笑,冷酷至极。
他也听到了这些传言,我心虚又得意地抱着他的手臂。抬眼看他。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我一眼,轻轻刮了下我的鼻子,说:“真儿这么霸道,以后会没人要的!”
“没人要最好!”我撇了撇嘴,“有哥哥在就好了!”
突发奇想,我坐到他腿上。那时我那么小,只到他胸口,很用力地仰头才能看到他的眼睛。“哥哥,你娶我吧……”
他笑了笑,只当这是我的玩笑话,只当那时的我,不懂事。
“等真儿长大了再说吧。”
他常常说,真儿是我最疼爱地妹妹。
他也说,等真儿长大了再说吧。
他不知道。他的真儿早已长大了,她不像他想象的那样单纯,他以为他把她保护得很好。可是在这王府里,他无力扫除的污秽里,加速了人的成长。
当我看懂母妃看父王的眼神后,我也看懂了他看袁曦地眼神。
我的哥哥,说最疼爱真儿的哥哥,他爱上了别人,爱上了他的另一个妹妹。
我沉默着旁观这一切,也终于读懂了哥哥那藏得最深的一分心思。
可他始终没有读懂我的心思。
他转头看我,笑着问道:“傻丫头。怎么这样盯着我?”
我回过神来,笑而不语。
那一夜,我梦到了他的唇,我在想象,那是不是和梦中感觉到的一样温暖而柔软?
父王说,哥哥是个很聪明的人,可是他为什么读不懂我地心思呢?是真的读不懂,还是不敢去读?他是不是怕一旦揭穿了这层薄纱,就再也不能坦然面对我?
就像我所害怕的那样。
他藏着他对袁曦地心思。而我藏着我对他的爱意。
丹佛宋氏向临沂王府求亲,对于没落贵族来说,这是一种门当户对。
我拿着那帖子,来到哥哥面前。
“哥,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那个叫宋子玉的人,我从没见过,只是听说也是个极俊秀的人才,只不过体弱多病。
“让别人去吧,真儿还小。”哥哥说着揉揉我的发心。就像小时候那样。
他忘记了吗。我已经十九岁了,府里的姐妹们还有谁年纪比我大呢?真儿在他眼里。一直是个长不大的小丫头吗?
我窃喜又觉得悲哀,哥哥他总是舍不得我的。
可是我却做了让他伤心的事。
我对父王说,让曦儿妹妹去吧。
媒人回了丹佛,把临沂王府地意思转达了,一个月后,那花轿就到了临沂王府。
一室酒香。
我一步步走向他,我在想,如果出嫁的是我,他会不会也这么悲伤,这么绝望?
跪坐在他身边,我轻轻抚摸他苍白的脸,手指他的唇边停下,一个声音轻轻颤动了我的手指——曦儿……
我的袖子里有一个蓝色瓷瓶,里面装着一种甜酒,名为“相思引”,其实,那是我为自己备下的,我本不想杀袁曦,我也没有想到她竟已一心求死。
当我把“相思引”放到她手心的时候,她感激地看了我一眼。
新娘若死在花轿上,宋府和临沂王府的关系会怎样恶化?
这是个大问题。
只不过将死地她不想去考虑,而我,也懒得去关心。
我只要哥哥,其他的,我不在意。
可他终究是知道我给了袁曦“相思引”,看着他震惊而悲痛的双眼,我竟然先他落下了眼泪。
他用力抓着我的手臂,他一定很生气很生气,即使看不见,我也知道那地方早已淤青一片,十九年来,他第一次这样粗暴对我,为了另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