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伪齐册封的邠宁节度使王玫被部下朱玫攻杀,推李重古为节度使,朱玫为节度副使。
彦超,你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郑畋自那日与林殊剖明心迹后便常常与他商讨大事,颇有些将他当做弟子传授的意思。
“郑相是想说巢贼大势已去吧?”
“非也!老夫在有生之年看到了大唐又出现了一位割据一方的节度使啊!
朱玫早先是边境军士,是唐将。
后随庞勋造反,为祸徐州,成了乱匪。
庞勋屡战屡败,他又转投唐军,随唐将曹翔平定了庞勋之乱。
巢贼克长安,他见势不妙,又降了巢贼。
如今又又倒戈,复而降唐。
如此反复小人,忠义礼信一个不沾,偏偏还越爬越高,衮衮诸公还拿他毫无办法,日后必是一方祸害!”
郑畋有些心累,这便是大唐的弊病之一。
没有强有力的可控军队为唐廷效命,于是只能不断收编那些挟军自重的军头,厚加恩赏。
哪怕这些人是叛贼,只要口头宣称忠于大唐忠于李氏,皇帝捏着鼻子也要给他封官进爵,还要划出一块地供他们逍遥快活。
这也是如今大唐节度使越来越多的原因,实在是朝廷弱的不像话了。
郑畋幽幽一叹,抬头看向林殊:“老夫死后,你若是不拥兵自重,怕是也难得善终啊!”
林殊心里一惊,以为老头又来试探他的心思,还想辩驳,却被他摆手制止:“不挟兵自重,你便没有活路,老夫一死,这些兵马要么被人吞并,要么被朝廷拿在手里,最后也还是白白养费,但不论哪一个法子处置他们,总绕不开你。
你是军头,你要不要为下面的军士考虑出路?
到了那个时候,就由不得你啦!下面的军士会裹挟着你去找地盘,逼迫你做个节度使,好让他们光明正大的逍遥快活,这就是乱世,这就是命啊!
选了这条路,是没法回头的。老夫先前还抱有一丝希望,但今日了解了朱玫的经历,才痛定思痛,知道从前做的梦不切实际。
人心难测,你要做忠臣,你的部下就一定要吗?
他们的追求更简单,吃喝不愁!谁能满足他们,谁就是他们的军头,谁忤逆了他们,谁就是他们的敌人,记住了,乱世之中,有兵就有权,他们为你效力,你就要为他们谋利益,这是利害相关,万万不可忘了。”
郑畋算是彻底看清了一切,不指望培养出一个忠于朝廷的大忠臣,但至少不能让自己一手拉扯起来的军队被人生吞活剥了。
哪怕往后林殊稍稍顾及一些他的颜面,朝廷的日子就不会太难看,这就是最理想的结局了。
想通这一切,郑畋对林殊的教导越发上心,国家大事事无巨细皆与其商讨,授他治政之能,教他笼络人心之术,这可都是财富买不来的知识。
郑畋对他倾囊相授,林殊也执弟子礼相待。
“你我之间无需那么多虚礼,往后有机会就帮老夫照顾一下那个还在蜀中的孩儿,他不谙世事,恐为奸臣所害,你若是能搭把手就被帮他一把给他找个没什么威胁的闲职安置即可,老夫在九泉下也就能安息了。”
“郑相安心,有我张艺在一日,必保凝绩无忧。”
“好好!你继续看这里,我们接着讲……”
郑畋与林殊秉烛夜谈,商讨长安周围地形地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