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头埋进了u形靠枕里,在旁边人游戏和说话的低分贝环境中沉沉睡去。
……
车辆终于到达目的地,我们一行人跟着老廖下车,来迎接我们的是一个年近中年半头白发的高瘦老师,他领我们去了市八中的礼堂。
我才知道原来一所学校能容下学生的不仅有教室还有礼堂,附中没有这处地方,这无疑是见过它的附中人心中都澎湃向往的天地。
礼堂里挤满了人,高瘦老师将我们引向一处坐下,会议便刚好开始了。
年轻的女老师站立讲台中央,身着黑色办公套装,显得干练十足,她身后是大屏幕,大概有我们班教室投影布两块那么大,上面放着ppt。
老师首先欢迎我们来八中培训,简单讲解了今年国赛的报名情况,阐释不同学科竞赛的考核标准,最后祝我们顺利度过培训,参加决赛。
我这时才明白在场200个人来自各个学科各个学校,有的学校远在燕城之外,为了寻得最好的培训环境,发挥竞赛的最高水平,学校之间十八般武艺都使出来了。
培训期间的考核远比我想象地残酷,12月份的决赛设在首都,而我们要在两个月内一路过关斩将,从市赛到省赛,击败所有出现在眼前的对手,最后与来自全国各地的顶尖选手们一较高下。
那么培训期间的考核就起到人员分层的作用,考核分周考核和半月考核,累计排名下来,排名在末35%遣送回校,打道回府,趁早赶上高考复习。排名在中50%留用市级省级比赛,获奖了恭喜,综测上具有分量相当,没获奖也重在参与,打道回府,此时时间才过半月,尚能回校复习。只有前15%的同学,重点培养省级和国家级考试,获得名次极好,高考加分预定,而且此时时间已过两月,剩下的六门功课只需复习五门,竞赛科目的题变态到超越课本,又全是从课本上最简单的知识点出发。
但其实,每年来培训基地参加竞赛培训的学生有限,上述的百分比对应到人数,可能就是十个中的一两个,昨天你还一起跟他到食堂打饭,第二天却被告知他已经回家了,这种事情不胜枚举。
会议结束了,我们生物培训老师将我们召集起来又开了个小会,廖老师在旁边等着,他关切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附中的人。
我从培训老师口中得知,培训基地现有40名生物竞赛培训生,按比例折算,至半月即10月25时,我们中将有14名同学离开,6名被提名种子选手,其余留用,不重点培养也不劝退。
培训老师姓郑,他厚厚的眼镜片像极了啤酒瓶底:“今年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往年要更加激烈,20个筛7个的情况都有出现。所以请同学们一定要好好上老师的课,全力以赴!争取我们在上最难的生物竞赛题的时候,你自己还坐在下面听着!”
郑老师的讲话完了,人群也渐渐松散,因为学校只派了我们三个人参加生物竞赛,我还不认识路,便跟在蒋生和林逸他们后头。
廖老师不知从何处走来,叫住我们,对我们说了几句嘱托的话,又转过来对我说。
“安安心心学,别搞幺蛾子了,听见没”
“……是,我保证不会了。”
回答完我低下头细想,在老师面前我有不乖过吗?我哪里不乖了
我跟着林逸背后走,走到一半,他俩突然齐齐回头,看向我时,表情中同时有一丝尴尬。
“”
蒋生给林逸使了个眼色,林逸有点不自然的咳了咳,缓慢地对我说,“袁茵,我们要去寝室,你别跟了。”
“女寝在那边。”蒋生指了一个虚无的方向。
我顺着手指看过去,看到了一株种在校园路上的银杏树。
再一回头两个男孩都走远了。
孤军作战,我独自背着包在路上走着,碰到了郑老师,正想问路,他就用手指给我指了一个方向。
“女寝,女寝。”
这次我顺利找到了,在宿管阿姨的帮助下,我打开了寝室的房门。
里面已有一些人在烧热水摆东西了,应该是同为生物培训的同学,我爬上一张空上铺的床就要放包。
有人和我说了几句话,有人和我什么都没说,我知道,除了这短暂相处过的两个月,大家不会再有什么联系。
培训期间气氛很紧张,考核在无形中勒紧我们,使我们神经紧绷,宵衣旰食。
我保持着自己特有的节奏和速度,知道这班上有些学霸,优秀出众光芒万丈,我看见他们却不气馁,我总应该有自己的定位。
照老师的节奏这么适应和调整下去,周考核的排名应该不成问题,可能不突出但不会太难看。
半月过去。
我的手里捻着一张成绩单,上面写着“a周考核排名16,b周考核排名14,半月考核排名9总排名10。”
ab是我在这里培训待的双周,半月考核不是简单的ab双周排名相加取平均值,而是在b周考核后另开一份附加试卷,占总排比例达到惊人的50%,而ab双周则是各占25%。
我的总排名是10,成功进入b级待定区,将做市级和省级考试重点培养。
林逸的总排是7,但他说这已经是他发挥得够好了,并不气馁没进入a,还说机会要在省级考试中挣回来,争取参加国赛。
蒋生是个逆天翻盘的变态,a周他的成绩烂的可以气死廖老师,打道回府郑老师都不带说一个不字的,不过一周后他就如游戏里的英雄发育完全了,翻盘得也很迅速,半月考核做的夜很优秀,成功跻身前六,正正好总排名第6,顺利进入a区。
末35%的同学走的很快,气氛紧张情谊淡薄的竞赛班上,也没有什么送别的悲伤气。
我的几个室友走了,这半个月她们几个天天放学跑出校门口吃麻辣烫,直到夜里八九点才回来。
我会知道这些是因为我的床铺正巧挨着寝室阳台,阳台外景是校门口的街头,麻辣烫店与我怀里的泡面遥遥相望,我嚼不下去泡面的时候总会看看带来的生物辅导书上那达尔文历时数年写就《物种起源》的故事。
后面的日子虽然没有内部的淘汰与甄别,但外部的压力已经悄然撞响了警钟,我们只能争分夺秒地多做每一道题,在被窝里打着手电背远远超纲人教版生物书的知识点,在梦里梦到自己失眠,推开门是高考考场,试卷满面都是竞赛用的生物题。
还好结果尚可,可喜可贺。
考虑到我们是高三生,没有等待出成绩的时间,从市级的比赛开始将统一采取机器阅卷,因人数较少,所以一天就可以出结果。
昨天,我们剩下的26名竞赛生考完了市赛,今天晚上没有晚自习,算是对我们没有休息一直在八中为竞赛殚精竭虑的微小补偿。
我坐在八中校门口旁的麻辣烫小店里,面前的木桌放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麻辣烫。
对面坐着林逸,他没背书包,走进来时干净清爽,我一抬头他就抬脚在我面前的座位坐下了。
我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神安静淡然,没有什么想说的样子。
我从书包里拿出一本塑料封面包膜的资料,放到桌上推给他。
“谢谢你的资料。”
他摇摇头,声音因为许久没开口嘶哑了一下:“你留着吧。”
我没再说什么,拿起资料塞进包里,仿若他不存在我面前似的,继续挑着碗里滚烫溜圆的土豆粉。
这位哥静静地看我享用食物,也不吭声,他前天把一本资料拿给我的时候,我都吓了一跳。
林逸性格好,从不向别人索取,可这不代表他会无理由与人奉献,更何况这是考前押题资料,一张张打印的都是至少数十日的心血,而且这个人是我,毫无分享价值的人海里一粒不起眼的沙。
我嗦完最后一根土豆粉,正愁辣油在嘴上停留,在人前影响我本就岌岌可危的颜值,林逸迅速从旁边桌子上抽出一张纸递给我。
纸的一缘尚有他手心的温度,他优雅又得体,在油乎乎的麻辣烫店有话要说又坐着等我可真是太对不起他了。
我将纸转到另一缘,尽量模仿那从未学会的姿势,尽力优雅地擦了擦嘴,热油从嘴尖抹去,我的感觉就好多了。
“……额”我难得主动开口,又不知道从哪说起,“额……嗯……你……”
他又笑了,眉眼像一只小鹿,灵气,深邃,我突然想起林漠,他的笑有月牙的弧度,像初夏夜晚屋后水湾处清爽的风。
“这次感觉发挥得怎么样”
“……还行吧,就是最后一个大题的两小问……”
林逸翻找着手机,很快冲我道“答案是
所用牧草1250g,概率3/4,郑老师刚刚在群里发的。”
我点点头,几乎忘记端正坐姿控制情态地吐出一口气。
“对了吗”
“嗯……最后一秒改的。”
林漠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指指校门的方向。
“回去吧。”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