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单搬运物资的人,肉眼看去就超过四百人。可他们没有斗志。
“搬运这些物资需要多长时间?”
我望向一排排仓库,钢筋混凝土支撑的大型桁架结构,像地球上的老火车站拱顶。
官兵们来来往往,似乎有搬不完的东西。
“长官,仓储充足,短时间不可能全部转运。我建议在十分钟后结束,剩余物资全部烧毁。”
鲁珀特看了一眼手表,眉眼中透露着焦急。
我稍觉得讽刺。外面的人饿得喝野菜汤,军需仓库依然囤积着难以计数的物资。甚至于部分物资复杂而严密的包装,看起来要比平民衣服值钱许多倍。
随即我又想到地球上的段子:邻居屯粮我囤枪,邻居就是我粮仓。
混战的废土年代,武装力量可能最重要。大势力优先将资源供给军队,也许是一个理智而切实的决定。
又一发炮弹落下,一座仓库的顶棚爆炸了。
这应该是个军火仓库。很快发生了恐怖的二次爆炸,巨大的冲击波席卷而来。即使站在较远处的我,都感到脸上刀割般的疼痛。
有人被埋在仓库废墟下,毫无声息。
也有人部分身躯露在外面,重要器官被碎石与钢筋戳破,无力地抬起手掌,企图向周围的士兵求救。
那是被血染红,又被硝烟染黑的手掌。血是从他的嘴与鼻子里流出来的,不断涌现,以至于无法说话,只能哼哼唧唧地呻吟。
路过的士兵偏头无视,远远绕行。
我同样不忍直视,善意地想着,见死不救者并非彻底冷血,只是在如今的时局下,一些致命的伤势根本无力救治。
因为我看到另一边,一个医院正在紧张地转移。
医官们指挥士兵,搬运一台台貌似很专业的设备登车。他们不可能留下来施行手术了。
幸运的轻中伤者们,大多自己爬起来了,默默捂住流血的伤口,试图重新加入原本的搬运行列。
因为旁边站在几位军官,用指挥刀鞘驱赶他们。
败军之际,阴沉的天空下,营地里硝烟弥漫,鲜血淋漓。我心里有一团火,无法宣泄。
“混蛋!都是狗屎,真晦气!”
鲁珀特粗鲁的声音把我的思绪拉回到近前。
他大吼着:“愚蠢的倒霉蛋们,医药仓库里有抗生药和消毒绷带。你们快滚过去拿吧。”
伤员们这才摆脱旁边几位军官的控制,狼狈地向医疗仓库前行。
“可怜的小鬼们,随便霍霍吧,反正要撤退,再多的物资也带不走了。”他嘀咕着。
这一刻,我觉得他是个好人,至少比那几位下级军官好。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我有些惊愕……
他走到废墟中挣扎的重伤员身边,伸手摸了摸粗糙的鼻尖,漏出不耐烦的神色,掏出腰间的手枪,检查保险,上膛,抬手。
风沙埋葬他野草般的胡须,发出枯寂的语言:
“你们太受罪了,让心善的老爷我替他们解脱吧。天堂见。”
“砰——”
“砰——”
“砰——”
……
城外的炮火声,越发密集。
天空下起了小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