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过天来,冯唐揣着环之刃早早醒来。市松身体上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想要去寻找和子的身影,但是冯唐很快发现和子已经不在了。
带着一丝难言的悲伤,冯唐去了厨房打了个招呼,领了几块干饼回来,和胜分着吃了。这种饼是帝国下层人民的主食,很硬,必须掰开来泡在水里才能吃。
船上水不多,冯唐还带回来几瓶酒,酒精含量很低,略微有些酸涩,可以用来解渴。
昨日的好天气不再,大海上下起了小雨,雨点打在海面上就像是海上长了丛生的杂草。雨水模糊了船舱的玻璃,也为这密闭的空间之中带来了一丝湿气。
或许是因为这天气,或许是因为这顿粗茶淡饭,市松的回忆被就这样勾起,就像是窗外翻涌的波浪。无数儿时记忆的碎片开始在冯唐的脑海之中闪烁着。
冯唐感觉有些烦闷,市松的很多情感在潜移默化地影响着冯唐的判断。冯唐并不反感这一点,他是玩游戏时会尽量带入主角的那一类玩家,只是市松的记忆之中美好的事物可不多。
王朝更迭,但是帝国却屹立不倒。每次战乱或许可以将固化的阶级打破一丝,但是社会的层级却从未改变过。冯唐这样的普通平民人家,当真是如雨中浮萍一般。
冯唐的父亲和母亲都在食品厂工作,他们的主要任务是生产冯唐现在吃得这种干饼。因为双亲都要工作,没有人照看市松,所以市松小的时候就会被父母带到工厂,送到一个老厂工那里。
老厂工曾经结过婚,儿子去抓去参军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老伴走了之后,老厂工就自愿去工厂守着大门,平时也帮着照看孩子们。老人腿脚不好,据说是年轻时出过事故,伤没有好彻底,最后还是落下了病根。
按理来说,老厂工这一生着实没享什么福,但是他却总是教导孩子们要忠君爱国。虽然他的儿子因为忠君爱国死了,但是他却并没有什么怨言。在老厂工朴素的世界观之中,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一切都应该如此运行。不遵守这个规则的其他国家战乱连连,而帝国内部却坚如磐石,老厂工认为这就是力证。
“大叔,你之前是做什么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干这一行的?”冯唐突然出声问道。
“叫我叔叔。”胜提醒道。
“有没有人在偷听。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
“没有人偷听也要养成习惯,这样才不会露馅。要是你心里真的把我当叔叔那就是最好的了。”胜抿了一口酒说道。
“大早上就喝酒,这样可不行啊,叔叔。”
胜被呛到,咳嗽了几声,将酒瓶放下。
“好了好了,我嘛……我曾经是社稷学宫的学生。”
冯唐听完了之后大吃一惊。帝国有三个顶尖的学校,分别是经学部,高等师范研究院和社稷学宫。经学部的强势学科是文科和社会科学,高等师范研究院是理科和工科的传统强校。而社稷学宫是后起之秀,竞争力很强,据说和帝国上层以及兵部联系很深。
上了这几个学校按照冯唐的理解就像是上了清华北大一样,未来前途无限。
“社稷学宫总部?”
社稷学宫在全国各地都开有分部,总部设在京师,自然是最强的那个。其他地方的几个分部也不错。
“你似乎很惊讶?”胜笑了笑,“社稷学宫内部可能和你想得不太一样。学员在社稷学宫之中是可以流动的,按照考试排名,以学期为单位,可以去总部交换。我的确去过总部,你说我是总部的学生也没错。”
“但是我宁愿没有被交换。”胜收起了笑容,“我在京师里遇到了很多人,他们的才情让我自惭形秽,我仰慕着他们,跟着他们一起搞学社,学习和讨论进步的思想,针砭时弊,讨论国政。学社的上层告诉我们,有一位皇子对我们的学社十分感兴趣,整个学社大为振奋,我们认为我们在做利国利民的大事。”
“然后呢?”冯唐想了想,忍不住恶意地开始猜测,“该不会支持你们的那位皇子在夺嫡的竞争之中输了,于是你们这些人都像是丧家之犬一样无处可去,甚至被联盟收买。”
“不,你猜错了。”胜说道,“对我们学社感兴趣的那位皇子赢了,那就是现在的皇帝。在他登基之后,他放弃了他年轻时陪伴在他身边的这些学子们,投向了陈旧势力的怀抱……我身边的朋友一个个地被杀,我只好诈死逃生……”
胜停顿了一下。
“不,这么说来并不准确,那个时候我们谁都没有猜到皇帝的心思。在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他团结一切可以让他上位的力量。在他登基之后,他又为了让自己的位置保持稳定,向手握兵权的将军们妥协,将我们这些不招人待见的学子革除。而当他终于羽翼丰满了之后,他又将兵部和军队里的人大洗牌,换上自己信任的人,最后对全世界宣战。”
“或许从一开始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征服这个世界,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他达到这个目的的手段而已。为了这个目的,他可以变得进步,也可以变得保守……”
胜说完,摇了摇头。
“那你就是因为对皇帝怀恨在心所以才加入联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