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堂木的声响将她震醒,抬头一看,一个肥头大耳的官员正冲着自己喝问,看对方服色,应该是这涿县的县令了。
因为回答迟缓,韩曼儿的小腿挨了两下杖,顿时起了肿胀的感觉,看来天生娇气的身体还是吃不住这种古代最轻微的刑罚。
无奈之下,唯有尽量跟上审讯者的问话节奏,以免受更多无谓的伤害。
然而接下来的讯问却让韩曼儿越来越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官府抓人总是因为某些案子,然而对方却根本不告诉自己被捕的理由,只是兜兜转转的套问自己过去十几天中的详细行踪,心下顿时提高了警觉。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乡下愚妇,对方的手段也算不上高明,因此在恢复了镇定之后,韩曼儿稍做分析便发现,刚才这一系列问话似乎都在设置一个圈套,目的就是想先证明她具有某种重大嫌疑,然后亮出实情把案子坐实。
清醒过来的韩曼儿自然不会上套,再不理会那些的讯问,反而要求对方说明抓捕自己的理由。
她的这种反应显然大出讯问者的意料,恼羞成怒之下竟命差役对韩曼儿用刑。
来不及做过多的抗议,竹板的击打已经落到了韩曼儿的身上,行刑的差役显然并不体恤她这种微末百姓,十几声脆响之后,殷红的鲜血已经把韩曼儿的下裳浸湿了,韩曼儿也受刑不过晕了过去。
冰冷扑面而来,转醒过来的韩曼儿感到头上已是水淋淋的一片,堂上那把令人厌恶的沙哑嗓音再次响起,韩曼儿怀着满腔的愤恨,只是紧咬着牙关不发一言。
刑罚再次无情的落到了她的身上,韩曼儿受了几板之后,眼前再次黑了下来。
第二次醒来时,韩曼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监牢,浓重的霉气直冲鼻中,让她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这时忽听一把苍老的男声在旁边响起:“你醒了?”
韩曼儿应声看去,就见用粗木栅栏隔开的隔壁牢房里,一个老头儿正半蹲在栅栏旁边盯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已经乱成了一蓬杂草。
艰难的应了一声,再艰难的问道:“晚辈进来多久了?”
老头儿的眼光闪烁:“才半天,因为老汉刚吃过早饭。”
半天?看来那顿刑的确把自己伤的不轻,随着知觉的逐渐恢复,强烈的痛感传来,韩曼儿忍不住哼了一声。
老头儿听见她呻吟后也“哼”了一声,大大咧咧道:“县衙那帮兔崽子真是越来越不长进了,不但伙食越办越差,抓人也是越来越不像话,像你这么年轻的后生也给弄了进来,真想敲爆那帮人的脑袋!”
韩曼儿听这老囚徒牛气烘烘的大放厥词,饶是伤势缠身前途未卜,依旧被惹的笑了一声,只是这一笑又牵动了伤口,一声“哎哟”破口而出。
老头儿扔过来一小团黑乎乎的东西:“把东西吃了。”
韩曼儿盯了半天,还是没敢照办:“老人家,这不是药吧?”
“嘿!”老头儿冒出一声不满,没好气道:“不吃拉倒,把东西扔回来!”
韩曼儿见他似乎发怒了,心想对方害自己的可能性似乎不大,再加上伤势的确严重,斗争了半天,还是把面前这团所谓的“药物”吞下去了。
东西下肚便再不管它了,韩曼儿转而同这奇怪老头说起话来,才知道对方姓眭,单名一个庆字,当年是个横行北地的大盗,被关在这牢里已经快二十年了。
就听对方一通神吹,只说这牢房中连牢子带犯人,基本成了他的徒子徒孙,云云。
韩曼儿也不知其中到底有几分夸张,只好先在口头上对老头敬仰了一番,便寻了个机会调转话题,把自己的经历说了一遍,看看这就快“把牢底坐穿”的人能不能给些提示。
老头儿边拧胡子边想了一阵,突然嚷道:“姓韩的小子,我看你是有大麻烦上身了!”
见韩曼儿并无特别的反应,“嘿嘿”笑了两声道:“好小子,蛮沉得住气的嘛。”
说完便道:“听说衙门里刚发现一具女尸,脸被砸烂了,怀疑是那个失踪的闵小姐,你不会是被卷进来了吧?”
说完却自顾自道:“嘿嘿,毁去面貌,这种手段老汉也有的出卖呢。”
韩曼儿却未听见他最后那句,老头儿前面的话已经让她又惊又怒。
她的确跟闵雪儿的失踪有点关系,不过这种关系仅限于未能发现她的异样而已。而且当晚两人见过面的事情并无第三人知晓,官府怎么就把自己抓了进来呢?还用上了刑讯逼供。
她在这涿县举目无亲,果真被这老头儿说中的话,只怕前途真是凶险了。
惊怒之下,脑子里又乱了起来。韩曼儿没想到自己的出逃之路会如此坎坷,刚离家时的几番血腥不说,就是到了这涿县也难得安生。假如就这样被冤枉而死,还真不如留在韩府安安心心的做个富家小姐呢。
身处牢中无法可想,韩曼儿愁肠百转却无处排解,唯有一声轻叹,闭眼静待命运的安排。
就这样过了一个下午,没有差役来提她过堂,也没有人前来探问。虽然知道玲子可能是被差役拦住了,心中还是愈发的悲苦,泪水数度湿润了她的脸庞。
好在老头儿给的药物似乎起了作用,韩曼儿的伤势稳定了下来,似乎还有好转的迹象。惊讶之下问那老头儿,对方却自顾着瞌睡不予回答。
当晚终于来了两个差役,一左一右将她架起带上了公堂,这一次堂上多出了不少的人,韩曼儿还见到了闵郎中和两个医馆中人,难道真被那老头儿说中了?
突然听到一声凄厉的呼喊:“公子!”扭头一看是玲子。小丫头的眼睛已经哭肿了,正被拦在旁观人群的第一排,冲自己拼命的伸着手。
房东就陪在玲子身边,向韩曼儿做了个宽慰的手势,视线偏移,还发现了包括白氏夫妇在内的不少同院的房客和曾经救治过的病人,他们都是来给自己打气的。
韩曼儿心下一阵温暖:自己并非孤立无援,这些下层百姓也许根本无法提供什么实际的帮助,然而只要存在这种关心,她韩曼儿就心满意足了。
目光又在人群中扫过,看着这些关切的面孔,韩曼儿不由攥紧了拳头:
老天爷,我倒要看看,你给我设下的这道坎到底是不是个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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