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昏暗的密室,无窗,有灯。
房间里的空气并不新鲜,如果静下心来仔细分辨,你的鼻子大概能嗅出四五种既不香也不臭,闻起来虽然奇怪,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的味道。
程禅真闻到的则是,添加了黄瓜、蜂蜜、绿茶、桂皮等「佐料」的香草口味冰淇淋的味道。
她从没像现在这样恨自己的鼻子。
房间里还有两把古怪的四出头官帽椅。
第一把椅子的做工极其简陋,像是出自庸手的半成品,上至搭脑和靠背板,下到前后腿以及券口牙子,木头表面的倒刺全都清晰可见,坐在上面的人若是不想受伤,就必须时刻维持平稳端正的姿势,保持高度的警觉,否则便会皮开肉绽,血见当场。
另一把椅子的情况正好相反,从设计到制作,无不极尽巧思,不但打磨得十分精细,雕工也下了大功夫,选材更是没得说,小叶紫檀老料,金星瘿子,一眼看去,绝非凡品。
程禅真回头看了一眼老金。
『你想选哪一个?』她很清楚,这个高大沉默的女人不是个聋子。
老金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话虽如此,她的目光却始终不离程禅真,就像一头进入捕猎状态,并且已经锁定目标的狮子。
天生要强的程大小姐梗着脖子,正面对上那双妩媚,却又无比冷漠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闪躲和退缩。
『我们掷硬币,如果正面朝上,我就去坐那把破椅子……哼,我知道你从没把我放在眼里,也没把我当成对手,但是你给我听好了,总有一天,我会从你的手里抢走胡十八,让他恢复自由!』
一声清响,银光闪闪的硬币被抛向了半空。
不等结果出炉,程禅真已经大踏步走到那把破椅子前,昂头坐了下去。
从小到大,她从未交过好运。
这一次也不例外。
老金俯身拾起那枚硬币,冷眼打量了片刻,随即背靠着墙壁,不急不忙地坐在了地上。沉默的意思有很多,有时代表默许,有时则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不出意外,程大小姐又动了肝火。
『输不起的人我见得多了,可就是没见过「不想赢」的!犟种,倔驴,混蛋,简直和胡十八一个德行!』
两句话说完,她的身上已经多出十余道血淋淋的伤口,扎进了不计其数的木屑与倒刺。
一点寒芒撕开郁滞的空气,先快后慢,稳稳落在奢侈华丽的紫檀椅上。
老金打出了手中的硬币,也打散了程禅真的满腔怒火。
尖锐刺耳的吱嘎声中,貌似坚固无比的紫檀椅轰然倒塌,以一种无比诡异的方式「拍」在了地上,脆弱得好似被秋风折断的枯枝败叶。
顾不得还在流血的伤口,程禅真赶忙上前,查看起了那把「软骨头」的奢豪怪椅。
不看不知道,原来木料之间的结合处都仿照人体,设计了类似关节的结构,只是缺少必要的支撑,自立有余,载物不足,看似坚固稳妥,实则外强中干,一碰就倒。
『设计这把椅子的人真是用心险恶,简直混蛋到家了!』程禅真气吼吼地道。
『正因如此,它才会被十三少称作「伪君子」,顺便说一句,害你受伤的那把椅子,叫做「真小人」……』四壁回响起胡十八的声音,『这两样「毁」人不倦的小玩意儿,都是白家的传家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