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朱媒婆气咻咻转身就走。王火紧抢一步，追到了院子里，一拉朱媒婆的胳膊，笑嬉嬉道：“猪婆，别急着走嘛，好歹也给你家猪老爷把新娘子接回去咯。”</p>
“放手。”朱媒婆用力回挣。</p>
“不放。”王火语气坚决。</p>
范进道：“七弟，别为难女流之辈，放她去吧。我们兄弟难道还真怕什么猪老爷，驴老爷么。”</p>
“三哥既然这样说了，那你去吧。”</p>
王火这人，一肚子都是扎腾人的鬼点子，本來手一松就行，他偏偏还往前送了一把。朱媒婆本來就在用力回挣，再得王火助力，肥大的身子身不由己飞了起來，越过猪栏，“噗嗵”声跌进了猪圈里。</p>
王火返身而回，鼻子凑在那只作案的右手上嗅嗅，状甚嫌弃，咧嘴道：“咦……一股猪粪味。”</p>
五兄弟哈哈大笑，范进不便放浪形骸，强忍不笑，道：“七弟，过分了。”</p>
“过了么，沒关系的。小弟做好事向來不遗余力，所以有时做过了头也算正常，何况事关那头漂亮白猪的终身大事，小弟岂能不成猪之美，”</p>
五兄弟又是一阵疯笑，连范进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p>
王火落座，向院内打量，朱媒婆已不见踪影，那头白猪尚在圈中吭哧吃食。笑道：“这个猪肥婆，慌慌张张的，怎么连新娘子都落下了，她倒自个去了。”</p>
又是一阵疯笑过后，王水道：“行了七弟，安生会儿吧，别误了三哥的正事。”</p>
族长正色道：“杨家主，老朽替贤侄范进求亲一事，未知意下如何，”</p>
“唉。当初也是我们猪油蒙了心，不该做下悔婚另娉之事。如今诸县令那一头……唉。”杨家主唉声连连，很为难的样子。</p>
杨夫人帮腔道：“范族长前段时间就來说起过件事，可是人家诸老爷死活不肯退婚，还说，这些年若不是他罩着，杨靖这孩子早给他们抓去做苦役了。我们就是个小平头百姓，哪敢对抗官府，”</p>
杨家主怒道：“住嘴，当初都是你撺掇的。牝鸡之晨，惟家之索，真是不假，”</p>
“当初谁能想到范少爷还能东山再起，你不也沒想到么，”杨夫人小声嘟嚷。</p>
范进小声道：“杨兄，苦役是怎么回事，”</p>
杨靖道：“范兄有所不知，官府最近大修长城，到处征集劳役，规定所有十六岁以上，四十五岁以下的男丁，每家除留一人外，余者必须去服劳役。”</p>
杨家主接口道：“什么服劳役，那就是送死，那些被强征去修长城的劳工，很少有能回來的，大部分都死在了外面。”</p>
范进道：“据小侄所知，杨叔已年届五十，杨家似乎只有杨靖兄一人符合年龄，按说不应该在出丁之列，那个诸县令凭什么來杨家征丁，”</p>
“哼，当官的想圆搓圆，想扁捏扁，还不就一句话的事，人家一口咬定我谎报年龄，咱能有什么办法，”</p>
王火一拍桌子，骂道：“狗官，还沒了王法了，三哥，小弟去县城一趟，把那什么猪县令的猪头拎回來。”</p>
杨家主慌忙摆手道：“这位小爷，可不敢再莽撞了，刚才打了朱媒婆的事还不知如何了局呢，再杀了县令大人，那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啊，”</p>
王水道：“杨家主且宽心，既然我们兄弟在这里，天大的事有我们担着就是了，绝不会连累杨家主一家人的。”</p>
杨夫人撇撇嘴，道：“俗话说民不和官斗，这位小哥，不是老身驳你，就你们几个，哪能斗得过官府，别说汉军了，就是县衙的衙役，虎狼一般，随便伸伸手指头，也能要了你们的小命。”</p>
从众人的对话中，王火听出來了，三哥当年的婚事就是眼前这位杨夫人搅黄的，一直对她不感冒，如今见她又瞧不上自己几个兄弟，火气就上來了。正巧院内树上，一只老鸹“呱呱”叫个不停，当即满饮了一口茶，“噗”地吐出一道水箭，正中七八丈开外的老鸹。这只不幸的黑鸟，正叫的欢实，被水箭射个正着，“扑簌簌”掉下树來，几根黑色的羽毛跟着飘飘而落。</p>
随着鸹鸟落下，一道小小的身影箭射而出，将鸹鸟凌空接在手上，跑过來递给王火：“七叔，给，”</p>
王火摸着晋豆的头顶，笑道：“侄儿真乖，去玩吧，”</p>
原來晋豆被前院的疯笑声吸引，独自过來看热闹，见王火水射黑鸟，一时兴起，也露了手轻身功夫。</p>
刚才王火将朱媒婆扔进猪圈时，动作幅度不大，杨家夫妇虽惊诧，到底以为那不过是两相合力，凑了个巧而已。如今水箭射鸟，那可是王火有意卖弄，二人当然瞧了个清清楚楚，深感震惊，再不敢有半点小瞧范进一伙人的心思。</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