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暗道,寒湿壁墙,坠落的水珠嘀嗒作响。略起潮湿的风,携了奇怪的腥臭,惹人心神不宁。
楚无意摸索着前行,看不到尽头,更看不到希望。
“兰姨……”楚无意死死攥紧手中的纳戒,细声念叨着。
可是没有人能回应他的呼唤,只有滴答水声在哀叹他的念想。
冽风乍破,不知从何处卷来枯叶压在他身上,一叶,两叶,三叶……叶似乎化作刀刃,深深地刺入了他的心。
楚无意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道路的尽头是哪里,只能若行尸走肉般前进,又仿佛听见兰姨还在对他喊道:“进去,一直走,不要回头,千万别回头……”
不觉之间,一束微光隐隐浮现在眼前。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原来这暗道的尽头乃是一口极其隐秘的洞窟。
水滴声更响了,风也更猛烈了。
“下雨了啊……”楚无意蜷缩起身子,躲在了洞里,藏在了影中。单薄衣裳挡不了寒,更掩不住他乱入麻的心。闭了双眸,借以消磨漫长雨夜。
风雨不休,长夜毋眠……
“无意,无意?”温柔而熟悉的声音充斥楚无意的耳畔。
“兰姨!”楚无意惊醒而唤。
原来是幻听吗?也对……怎么可能呢?
楚无意拖起疲软身子,抹了一把还未干涸的泪,朝洞外探去。
洞外亦是山林,密密麻麻的树木遮蔽了视线。一阵鸟儿的清冷嘶鸣,唤起了晨雾。云雾缭绕,青烟翻腾,似误入离世仙境。每一步都若腾云驾雾,满是飘飘然之感。
楚无意提不起兴致来,只是沿着溪流走,以寻人烟之地。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还未瞧清楚城镇的样子,就远远听见了沸腾的人声,走近,便愈加体味到它的热闹非凡,已经说得上是喧嚣了。
整个城镇由青石高墙围住,一座乌木大门敞开,门顶还立了一块牌匾,上面刻着“落木城”三个大字,金黄的漆色很醒目。门口的哨兵盘问了楚无意几句,便放行了。进了城镇便是入了另一方人间天地,星罗棋布的街道小巷,鳞次栉比的亭台楼阁,琳琅满目的商家店铺。
“新鲜出炉的肉包子,一文钱两个嘞!”
“老字号招牌面,两文钱一碗!”
“喂,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那个云义堂啊!”
“哦,那事儿啊,他们就是活该,你又不是不知道,谁让他们无恶不作,看吧,天诛地灭了吧!”
楚无意迷迷糊糊听见两人的大声交谈,咬了牙,捏紧了拳,本想反驳那人,但却有心无力,喉上喊不出声。
“这位客官,要量身衣服吗?”裁缝店打手站在门口拉客。
“不……不了。”楚无意的。喉咙艰难地动了动,这才微微作声。话音张罗,他就头晕难耐,两脚不稳,身子忽然摇摇晃晃起来。
“客官,你怎么了?客官……”
楚无意一个踉跄,重重摔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小李你就别管了,看他那一身行头就知道是几天没吃饭的小乞丐,身无分文,你帮他又不能得到什么,难道让他给你当儿子啊?哈哈哈!”路对面的肉店老板停下手中的刀,没好气地打着趣,粗犷地笑起来。
“这……”被唤做“小李”的男子老脸一红,他本想帮主意一把,但听肉点老板这么一说,也犹豫了。他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拂袖而去。
“真可怜啊,衣服破成那样,都饿晕了,可怜的孩子。”
“算了吧,走走走,别管那么多了。”
“我怎么看着不像饿晕的?该不会是装的吧!”
人群围了倒地少年,有人叹气,有人嘲笑,有人不屑,却不见任何人上前。
华丽奢靡的青铜门下,凶恶的两座青石貔貅之间,有两位中年男子在此交谈。一个,彩纹花裳,一个素衣白袍。花裳男人顶了个圆滚滚的肚,头秃而油亮,鼻尖通红,两眼凸出,腮帮子堆满了肉。白袍男子单手背在腰间,青丝纷飞,雪裳轻舞,星眸柔美,柳眉温情,清秀的俊容让人猜不透他的年龄。
“柳先生,可否赏个脸吃顿饭,在下在不归楼上订了一桌,以答谢你多日帮金某调理身子,”那位中年肥胖男子扭了扭食指上的金鳞戒指,脸上堆出笑,肥肉绞成麻花样,“嘿嘿,我们还可以在不归楼上……”
“柳神医,你快去看看,救救那个小伙子!”不知是谁喊了一句,打断了金某的话。
“你小子,是活腻歪了吗?”金某怒骂一声,脸上的横肉颤个不停,“来人,把它给我……”
“欸……金老爷何必如此动怒,且听他细言。”柳先生伸手制止了他,柔声说道。
那位喊话男子身子一哆嗦,顿时满头大汗,心中暗自庆幸柳先生在此,不然得罪了金光富,下场不堪设想。
“柳……柳先生,那……那李记裁缝铺门口有个年轻人晕倒了,你快……快跟我去看看。”男子声音还有些颤抖,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好,人命关天,我们这就出发,”柳先生点了点头,又转向金光富拱手示意,“多谢金老爷好意,柳某就先告辞了。”
还未等金光富回复,柳先生就已经离开了。
“该死的柳青,叫你一声先生,还真就蹬鼻子上脸了,敢不赏本大爷的脸?”金光富咬牙切齿,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忽而又蔑笑一声,“等着瞧,我自有办法让你臣服于我。”
“快让开,柳先生来了!”带路男子扒开人群,焦急地喊道。
众人七嘴八舌。
“柳神医来啦,哪里,在哪里?”
“柳神医是谁?”
“欸……我看你新来的吧,他可是我们落木城的活神仙,医术之高超啊!”
“你看,那白袍男子就是。”
只见柳先生俯下身子,为倒在地上的少年观气把脉。
“柳先生,还有救吗?”带路男子忍不住嘀咕道。
刘先生点了点头,从纳戒之中取出银针来为其梳理经脉,知会一声:“不过还是得带他去我的医馆调理一段时间。”
闹腾腾的人堆里三言两语,议论纷纷。
“那人谁呀?”
“那孩子的父亲吧!”
“我看不像,说不准是有什么特殊缘故啊,他刚才请柳先生,不小心得罪了我家金老爷。”
“金老爷!那他可就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