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常功课表现优异,说话虽然慢,也算流利,总给人持重沉稳的感觉,因此没人想到,他有口吃的问题,更多人猜测,高汉升应该是身体不舒服。
此刻,高汉升看着台下一个个人头,阴暗的教室里,在幻灯片的映照下,许多脸孔感觉好陌生,他似乎来到一个陌生世界,他越来越紧张,背脊沁出冷汗。
台下同学虽仍保持安静,但开始互相张望。
班代谷健行一路换着座位,坐到第一排,李欢的旁边,想看清楚,高汉升究竟怎么回事?
是不是投影片出错?还是其他什么问题?他准备帮忙排解。
高汉升彷佛回到从前,成为那个卡在[老]字说不出来的五岁小男孩,一直卡在困境里,咬牙切齿,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欢看到高汉升因为莫名的原因,无法像往常那样,自在的开口,他看来神情辛苦,她清楚的看见,他脸颊流下的汗。
她的一颗心,为他揪着,她为他感到难过。
高汉升在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地位?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似乎比其他同学,更亲近些,所以看到他陷入窘境,就像看到自家人受辱一般,急着想帮他脱困。
她想到用提问的方式,转移大家的注意力,如果高汉升还是无法回答,她就自问自答,正当她准备开口,石教授早一步帮他解了围。
"听说笔电丢在餐厅忘了拿?吓坏了吧,刚刚来回奔跑,心浮气躁也是难免,所以讲稿内容全忘啦?慢慢来,别紧张。"石教授安慰高汉升。
台下同学,群起为他鼓掌加油。
高汉升一眼瞥见,李欢正凝视着自己,她坐姿前倾,跟谷健行两人,一副想冲上来帮忙的样子。
即使灯光昏暗,他仍能感受到,她流露出来的担心,还有鼓励,那是带着包容与爱的眼神,像之前,所有指导他走出困境的物理治疗师们,以及他的母亲。
是的,母亲的眼睛。
他想起了禅定功夫,立即依照老禅师教导凝神调气的要诀,运转内息,渐渐心神宁定。
他又想起,加上语助词的方法,终于将整篇文稿,勉强说完,但已严重脱离他平常的水平,瞥见同学们惊讶的神色,令他非常难堪。
他的报告结束不到一分钟,下课钟声响起。
石教授高喊:"下一轮的同学,下一堂课继续,下课。"
谷健行将百叶窗和灯光打开,来到高汉升身边安慰他:"没事。口头占不到一半,文字报告内容充实,比较重要。"
高汉升点点头:"谢谢。"
谷健行也不再跟他啰嗦,让他自己独处,冷静一下,轻轻揽一下他的肩膀,与高汉升,互道再见后离开。
同学们相继走出教室。
李欢眼见高汉升,独自在讲台旁,铁青着脸,整理笔电。
她想着要去安慰他,跟他说说话,结果同学来跟她借笔记,又问了一些问题,一来一往,耽误了一些时间。
当她再回头,他已离开讲台,也不在座位上,背包与笔电已经带走。
她赶紧追出教室,游目四顾。
找寻那个特别高大的身影,向来都相当容易,而今日,却一反常态,熙来攘往的人群中,哪里还有他的踪影?